“養鬼?”李剛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字字泣血,充滿了決絕,“我這輩子…養了個畜生不如的人,養了個比鬼還讓人心寒的東西,我寧願…寧願養著這個惦記了我十年,死都想著要找我的傻徒弟鬼魂!”
說話間,李剛的鬼影毫不猶豫,猛地撞向那張符紙!
“嗤——!”
這一次,撞擊點爆發出更濃烈的黑煙,那張符紙變得焦黑如炭,上麵的朱砂符文黯淡得幾乎看不見!
而李剛的黑影,在撞擊後,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閃爍,整個形體變得極度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潰散消失!
“他不行了!”樂東心頭一緊,那鬼影的虛弱肉眼可見,連最基本的形態都難以維持了。
一旁林尋也看著李剛那虛幻得幾乎要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相框裡師徒倆質樸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動容。
她扭頭壓低聲音,對身邊的麻文文和樂東蔡坤說:“他魂魄快散了,符紙也快廢了,就算…就算他們師徒真想做什麼,現在這狀態,也掀不起風浪,不如…就讓他們見最後一麵吧?”
話一落完,麻文文幾秒鐘的權衡後,微微點頭:“符紙已破大半,陰氣外泄,門…遲早要開,隨他們吧。”
蔡坤一聽,臉都白了,剛想張嘴反對,卻正好對上林尋掃過來的目光。
他心頭一虛,想到自己的慫樣,怕在林尋麵前再次丟臉,趕緊挺了挺胸膛,強裝鎮定:“我…我…我沒意見!”
見眾人都沒意見,林尋對著那即將潰散的鬼影喊道,“李剛!退開點!”
李剛的黑影猛地一震,似乎不敢相信,隨即帶著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艱難地向後飄退了一點。
林尋大步上前,毫不猶豫地伸手,“刺啦”一聲,將那張幾乎失效的符紙徹底撕了下來!
就在符紙離門的瞬間——
“哐當!!!”
那扇綠色鐵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外麵猛地撞開!
冰冷的陰風猛地灌進修理棚,吹得油布嘩啦作響。
一個幾乎透明的人影因為用力過猛,直接從門外撲了進來,重重地摔在滿是積水的地上!
樂東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麻文文下意識的將手伸進布包,林尋也後退幾步,手摸向腰間。
而那撲進來的黑瘦人影——正是在馬路邊見過的小夥,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沒在意棚子裡如臨大敵的四個活人,隻是焦急棚內掃視,最終,死死地定格在角落裡李剛那團稀薄得幾乎看不見的黑煙上。
“師傅!”徒弟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了過去,“師傅,你這幾天跑哪去了,急死我了,你說你這麼大年紀了,腿腳又不好,萬一在外麵摔著碰著,或者被那些不長眼的司機…”
他絮絮叨叨,語氣裡全是真切的擔憂和埋怨,就像一個找不到家長的孩子。
可當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攙扶時,也愣住了。
他臉上擔憂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是巨大的恐慌。
他猛地抬頭,再次看向李剛那鬼影,又低頭看了看和自己身上一般的黑煙,顫聲道:“師傅,你…你…!”
“小勇…彆…”李剛虛弱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徒弟的質問,他努力凝聚著身形,似乎在傳遞安撫的信息,“…師傅…師傅前幾天…就走了…”
“走了?”徒弟小勇渾身劇震,如同被雷擊中,呆呆地看著李剛,“走…走了?師傅…你…你說什麼?”
“是…是三個天殺的畜牲…”李剛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疲憊和刻骨的恨意,將幾天前那場發生在深夜的謀殺,簡單地複述了一遍。
當聽到師傅是被那三個逃犯用扳手活活砸碎了腦袋時,徒弟小勇周身那原本淡薄的陰氣驟然變得洶湧起來!
就連他僅存的那點人形都開始扭曲,發出嘶啞的低吼:“畜牲,我要撕了他們!都怪我!都怪我!要是那晚我一直守在門口…師傅就不會…”
“小勇!”李剛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絲的威嚴,同時他那本就虛幻的身影因為這聲厲喝又淡了幾分,“不準造孽!”
說罷他艱難地看了一眼旁邊隨時出手麻文文,“聽師傅的話,那三個畜牲…自有陽間的警察…和陰間的規矩收拾他們,咱們…咱們該走了…”
所幸,小勇身上的怨氣被李剛的嗬斥強行壓了下去,不然麻文文恐怕在下一刻就會出手…
“唉…”
樂東看著門口師徒倆陰魂的告彆,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長久以來,在他的認知裡,鬼魂就是怨氣,戾氣和不祥的代名詞,是必須驅逐或消滅的存在。
他從未想過,鬼魂之間也能有這樣深厚純粹,甚至帶著人間溫情的羈絆。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馬管家、胡老板、小張那些人的所作所為——為了私利,殺人越貨,毫無人性!
想到這,樂東在心裡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人鬼難辨的世道,有時真叫人…心頭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