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東和麻文文坐在八仙桌旁,渾身都透著不自在。
麻文文還好,他看不見這滿院子妖異鬼魂推杯換盞的熱鬨景象,可以專注於思考琢磨眼前的謎團。樂東可就難受了,他必須睜大眼睛,觀察著一切。
他們這一桌,除了他們兩個,另外還坐著五個鬼。
一個頭戴方巾,看起來像個文士。兩個穿著邋遢皮甲,麵色凶狠的士卒。還有兩個一臉匪氣的壯漢。
剛開始,這幾個鬼還頗為“熱情”,招呼著樂東和麻文文喝酒吃菜。
“二位,彆光坐著,來來,嘗嘗這酒!”
“這肘子燉得爛糊,香得很!”
樂東和麻文文哪裡敢碰這鬼魂之食?隻是勉強笑著擺手推辭。
那幾個鬼見他們始終不動,也就不再堅持,自顧自的吃喝談笑起來。
樂東難得清靜,便開始仔細觀察這一桌的“同伴”和桌上的情形,這一看,還真讓他看出了些許不對勁。
首先,是那些菜肴美酒。
隻見這幾個鬼不停地夾菜、倒酒、往嘴裡送,動作不停,可桌子上的菜,那盤燒雞依舊油光水滑,分量不減。
壺中的酒仿佛永遠倒不完,不見絲毫減少。
這宴席,就像一場隻有形式,沒有實質消耗的虛假酒席。
更讓樂東心底發寒的是,這幾個鬼談話的方式,句子,甚至是他們夾菜的姿勢,碰杯的時機和角度,在熱鬨了一陣後,開始出奇地一致,並且……循環往複。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樂東在心裡默默記下他們剛剛完成的一輪對話和動作,然後屏息觀察。
隻見那個匪徒打扮的甲鬼端起酒杯,用一模一樣的粗豪語氣說道:
“來來來,滿上滿上,老子當了半輩子匪盜,還是他娘第一次和官兵坐在一起喝酒,真是稀奇!”
旁邊的文士鬼放下筷子,搖頭晃腦的接話,連嘴角那絲假笑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此言差矣,依我看咱們兩家這樣的機會,恐怕還多的是呢。”
他對麵一個士卒鬼甲立刻接口,臉上帶著憂慮:“大人,此間事…日後還要再做?怕是……”
他旁邊另一個士卒鬼乙不耐煩的打斷,台詞和表情與幾十秒前如出一轍:“莫要廢話,你若是不想乾,拿出你那一份,請辭便可,莫要在此掃了老子喝酒的雅興!”
最後一個匪徒乙嘿嘿一笑,搓著手,露出猥瑣的表情:“是極,是極!做都做了,還像個婆娘一樣瞻前顧後作甚?隻是恨不能和上頭一樣,找幾個美姬快活快活……”
然後五人一起發出整齊劃一的哄笑:“哈哈哈哈……日後這等機會,還不是招手即來?來來來,喝酒!”
一輪結束,杯中的“酒”一飲而儘。然後,就在樂東的注視下,僅僅間隔了不到十秒……
匪徒甲再次端起酒杯,用那仿佛剛想起來似的語氣開口道:“來來來,滿上滿上,老子當了半輩子匪盜,今天還是他娘第一次…”
……
看著就像設定好程序的複讀機似的酒桌,遠比麵對猙獰惡鬼的寒意讓樂東發慌。
它們是鬼,已經很可怕了。
可像這樣,被困在無限重複的片段裡,不斷上演同一出戲碼的樣子,更是怕上加怕,詭中之詭。
這哪裡是什麼“自在逍遙”,分明是永恒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