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宅子魂魄不消散,相當於紙被撕碎,是存在能修複的,但燒沒是真的就沒了。”
樂東聽到也是一緊,他忍不住從柱子後探出視線,望向那風暴的中心。
隻見那裡,已經看不到範彪和兩位師祖的具體形態,隻有一團膨脹翻滾的幽藍火球。
火球中,隱約可見三道扭曲糾纏的影子,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同時變得黯淡。
幾十分鐘後,那肆虐的火焰開始漸漸平息,狂暴的陰氣龍卷也緩緩消散。
院落中一片狼藉,群鬼驚魂未定,擠在廊道口和院落邊緣,不敢上前。
風暴中心,景象清晰地顯露出來。
範彪和兩位師祖的魂體重新浮現,但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完整的形態。
兩位師祖的魂體,如同風化了千年的沙雕,正從邊緣開始一點點剝落分解,化作閃爍著微光的飛灰,飄散在空氣中。
他們臉上那癲狂的神色已然消失,變成奇異的平靜,甚至……在最終消散前,他們的目光恢複了清明,看了範彪一眼。
那眼神,樂東在老家一些看著晚輩有出息的長輩眼裡見過,是一種認同與欣慰情緒。
而範彪,他的情況更加糟糕。
他的魂體自腰部以下,已經徹底消失,就像被火焰燎過的紙頁,化為虛無,剩餘的上半身魂體也布滿了裂痕,並且仍在像燃燒後的餘燼一樣,不斷剝落著飛灰。
那兩柄黑色短劍,從他無法維持形態的手中脫落,掉在地上,劍身也布滿了焦黑的痕跡,靈性大失。
“師父!師父!你怎麼樣?!”
麻文文感覺到外界能量平息,用微弱的聲音呼喚著,試圖爬出去。
樂東的心沉到了穀底,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麻文文。
眼前這一幕,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
範彪那僅剩的半截魂體,在空中轉動,他看向麻文文和樂東藏身的柱子方向,臉上露出歉疚的笑容。
“文文……”
他輕聲喚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力氣:“師父…對不起你……”
“是師父…害你眼盲半生…是師父…自私…拿你當成…破除此山凶的…棋子……”
麻文文聽到這話,泣不成聲,隻是拚命搖頭:“不…師父…不是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範彪看著徒弟的樣子,魂體上的飛灰飄落得更急了,那殘存臉上的悲痛與不舍快要溢出來。
直到那湮滅的痕跡蔓延到他的脖頸,他才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文文…聽著…若是…若是你能僥幸出去…”
“就…斷了…鐘馗一脈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平凡…安穩…就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縹緲:
“家裡…衣櫃底下…有張銀行卡…密碼…是…是你生日…”
最後的話語,尚未完全落下。
那殘存的頭顱,也終於在樂東的注視下,徹底化為無數閃爍著微光的飛灰,簌簌飄散,葬身這陰森宅邸之中,再無痕跡。
“師父——!”
麻文文悲鳴一聲,泣不成聲。
樂東呆呆的看著範彪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麻文文,再望向周圍雖然驚懼但依舊虎視眈眈的群鬼,以及那從廊後重新探出頭,臉上驚駭漸去,重新浮現出猙獰的老鬼……
絕望,將他淹沒。
範彪,死了。
形神俱滅。
他們最後的屏障,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