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時已過,楚尋臥於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忽聞門外傳來幽幽叩門之聲。楚尋聞大驚失色,猛然坐起,疾步至床頭,取出麵具覆於麵上,又抄起寶劍,緊握手中。而後,側耳貼於門扉,小聲問道:“門外何人?”
良久,方聞一童稚之聲傳來:“乾娘...是我,開門。”
楚尋趕忙將門閂拔開,抬眼望去,隻見張畢樂身著紅肚兜,光著屁股,雙腳並立,在門外瑟瑟發抖。楚尋慌忙伸手,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而後,反手將屋門緊閉鎖好。接著,將她抱到榻邊,把她放在上麵,又尋得一床厚褥,小心翼翼為她裹上。
待張畢樂周身漸暖,楚尋輕輕拍著她的背,嗔道:“你這小妮子,真是瘋了!適才你不是回房就寢了嗎,何故忽然跑到乾娘這裡?”
張畢樂仰起小臉,回道:“我趁娘親睡熟之後,悄咪咪溜將出來,這麼晚打攪乾娘,隻因心中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特來向您請教。”
楚尋輕叱道:“何事不能明日再談?如此深夜,你竟赤身而來。須知幼童體弱,若再生疾患,以後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張畢樂輕哼一聲,說道:“此事於我而言,緊要非常。若此時不問個明白,恐今夜難以成眠。乾娘,莫要忘了,前番遊戲,你可是輸給了我,輸者須應允我一事。若乾娘敢反悔耍賴,我便將乾娘身份告知爹爹。爹爹若知乾娘一人分飾三人,在宮莊欺瞞他這麼多年,定會怒而揮刀,將你砍了。”
楚尋雙手輕撓張畢樂的腋下,笑罵道:“你這小丫頭,竟又以此事威脅,真是可惡!”
往昔之時,每逢此景,張畢樂必笑得前仰後合,然今次卻異乎尋常,隻見她低垂螓首,默然不語,眉間似有重重心事,如陰雲籠罩,不見歡顏。
楚尋心中一緊,靜靜坐在她的旁邊,用手臂攬著她的肩膀,柔聲問:“丫頭,你今日怎得啦?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之事?不如與我說道說道!”
張畢樂沉默良久,忽而抬起頭來,問道:“七年前,我娘提前數月將我臨盆。江湖之人皆言,我非爹爹親生,此事乾娘可曾知曉?”
楚尋手臂微微一顫,輕笑道:“今日你與我們做遊戲為假,欲借此探得你爹娘的秘密為真,我早知你這小丫頭憋著一肚子鬼主意。然你爹娘是何等人物?你豈能從他們口中套得真言?”
張畢樂神色篤定,說道:“我自是知曉他們不會告知我實情,然其表情卻難藏心事。遊戲之時我爹爹目光陡然一凝,雖瞬間複歸常態,然其間那一瞬的驚惶,極力掩飾,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娘親亦是如此,唇角笑意刹那凝滯,雖旋即以笑顏遮掩,可那笑卻透著幾分不自然。我敢斷言,他們心中定有秘密未吐。”
楚尋道:“你這丫頭,不但聰慧過人,且心思縝密。隻怕將來哪個倒黴後生將你娶回家去,心中之事被你窺儘,怕是一生都受你折磨,倒不如死了乾淨!”
說罷,她嬉笑起來。
張畢樂小臉滿是急切,緊緊拉住楚尋的衣袖,懇切問道:“乾娘,求您務必告訴我。我娘可是自金陵而來?可是張畢德在金陵救下我娘?”
楚尋聞此,驀地一怔,旋即輕輕點頭,繼而緩緩道:“當年張畢德於金陵探查《葵花寶典》的消息,不意日本人占了城,那時你母親孤苦無依,彷徨無措,幸得遇到張畢德,方得脫離險境。你娘為報張畢德救命之恩,遂隨其遠赴西北宮莊,委身下嫁,做了他的二夫人。”
楚尋心想,二娘曾受日本人淩辱之事,極不光彩,外人不知為好,與這小兒道來更為不妥,且謊稱張畢德救下樂書,亦是要她心存感激,莫要胡思亂想,以免將來惹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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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畢樂目光灼灼,問道:“乾娘,你且告知於我,我莫非是日本人所生?”
楚尋聽她說出這話,麵色慘白,結結巴巴說道:“這...這...絕無此事!你...你便是張畢德的親生女。”
張畢樂小嘴一撇,緊追不舍,又問道:“若我是張畢德所生,那我娘緣何提前數月臨盆?”
“這...”楚尋沉思片刻,方緩緩答道:“提前臨盆有何怪哉?我曾於一本書之上讀過,漢代鉤弋夫人懷孕十四個月,方誕下漢昭帝。世間奇事頻出,落於自身亦是常事。且張畢德雖性情暴躁,然身為丈夫,對你娘親可謂恩愛非常,關懷備至。
再者,張畢德對你溺愛至深。視你為掌上明珠,凡你所想,無不竭力以應;凡你所求,無不傾心以遂。
你且想想,若你非張畢德親生,他又何至於如此待你呢?你啊,實乃生在福中而不知福。有如此慈愛雙親,朝夕相伴,你豈還會整日疑神疑鬼,自尋煩惱呢?”
言及於此,張畢樂卻不說話,楚尋側頭而望,卻見她早已歪倒在榻上,酣然入夢。
楚尋輕輕搖了搖頭,眸中閃過一絲憐惜,她心中有憂慮,亦有難以言說的隱衷。她緩緩起身,為張畢樂輕輕掖好被角。
而後,楚尋佇立榻邊,久久凝視著張畢樂,心中歎道:“隻期望你這丫頭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爹是誰,能在這無憂無慮的宮莊,安然長大,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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