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外,那股子幾乎凝固的沉重感,隨著這一幕的終結,竟是悄無聲息地散了大半。
原本緊繃著身子、手裡法寶攥出汗來的眾仙官,這會兒都不自覺地鬆了肩膀。
有幾個定力差些的,甚至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女媧娘娘不管了。
或者說,這位人族聖母,哪怕是在那久遠的過去,也未曾想過要將這孩子一輩子拴在哪條船上。
她給了他生命,給了他名字,卻也在最後關頭,親手封印了他那令三界瘋狂的氣息,將他隨手撒進了滾滾紅塵之中。
這就意味著,現在的陸凡,是無主的。
隻要是無主的,那就是大家夥兒都能爭上一爭的。
玄都大法師把玩著手裡的紫金葫蘆,那雙看似睡不醒的眼睛裡,精光一閃而逝。
他側過頭,對著身邊的廣成子努了努嘴。
“師兄,這下心裡那塊石頭,算是落地了吧?”
廣成子手裡托著方天印,那印鑒在他掌心微微沉浮。
他沒急著回話,而是先抬眼看了看三十三天外的方向,又瞥了一眼不遠處麵色陰晴不定的燃燈,這才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談不上落地,不過是少了個最棘手的變數罷了。”
“若是娘娘真在那孩子身上留了什麼後手,或者是顯露出什麼一定要護他到底的意思,那咱們今日這番功夫,怕是都要白費。”
“如今看來,娘娘是想讓他自個兒去闖,去爭。”
“既是如此,那咱們玄門收個弟子,替他梳理因果,想來娘娘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誰都聽得出來,大家夥兒剛才最怕的是什麼。
不是怕這陸凡是個殺人魔頭,也不是怕那佛門不依不饒。
怕的是這位聖母娘娘突然心血來潮,要插手這現世的因果。
如今這局勢,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太清聖人那一顆九轉金丹,玉清聖人那一團三昧真火,這兩位雖然沒現真身,但這態度擺得比山還重。
對麵則是西方教的那兩位聖人。
這就是二對二的局。
原本若是女媧娘娘再摻和進來,這平衡瞬間就得打破。
到時候誰輸誰贏,那就全看這位娘娘的心情了。
可現在,鏡子裡那一幕,算是給所有人吃了顆定心丸。
娘娘放手了。
她把這塊璞玉扔進了泥潭裡,誰能把他撈起來,洗乾淨,那就是誰的本事。
這下子,連那一向眼高於頂的孔宣,都忍不住把抱著的手臂放了下來,稍微坐直了些身子。
“有意思。”
孔宣眯著那雙丹鳳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側頭對著身旁還在轉眼珠子的燃燈說道,“古佛,這下你可放心了?”
燃燈乾笑了一聲,那枯瘦的手指在袖子裡掐算了幾回,臉上的褶子似乎都舒展了幾分。
“大明王說笑。貧僧所求,不過是度人向善。”
“既然娘娘也有意磨礪此子,那入我佛門,受些清規戒律的約束,去那婆娑世界吃些苦頭,豈不正合了娘娘‘玉不琢不成器’的法旨?”
他這話音剛落,那邊截教的雲頭裡,就傳來一聲冷哼。
趙公明手裡拎著縛龍索,一屁股坐在雲端上,那姿勢豪橫得很。
“我說燃燈老兒,你這順杆爬的本事,我是真服氣。”
“剛才還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這會兒見著娘娘沒留後手,立馬又抖起來了?”
“你也不瞅瞅,今兒個這場麵,是你說了算的麼?”
截教這幫人,如今雖然說是上了封神榜,受製於人,沒了爭奪這鴻蒙紫氣的資格。
畢竟,那是成聖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