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雷響,震得芭蕉寬大的葉片劇烈搖晃。
雨水緊隨其後,大顆大顆砸在葉麵上,發出劈啪的悶響。
蜷在樹下沉睡的淩疏影猛地睜開眼,下意識看向旁邊。
墨磐也被驚醒了,正用手臂撐著坐起身,雨水落在她臉上,淩疏影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她嘴角牽起的弧度很淡,幾乎難以察覺,但確實存在,她依舊沉默,隻是那層慣常的冰冷似乎褪去了一點,眼神裡多了點彆的東西。
“海鷂!”淩疏影推了推另一邊蜷縮的人。
海鷂咂咂嘴,翻了個身,口水在嘴角亮晶晶的,含混不清地嘟囔:
“……焦了……翻麵……撒鹽……”
“海鷂!下雨了!”淩疏影提高聲音,又用力推她肩膀。
海鷂終於掙紮著撐開眼皮,茫然地看看四周,又看看頭頂密實的芭蕉葉縫隙裡漏下的雨滴。
“啊!魚!”她猛地坐起來,手胡亂在嘴邊擦了一下,“我的魚烤糊了?”
“沒糊,雨要下大了。”淩疏影已經站起來,拍掉沾在褲腿上的草屑和泥土,“快走,趁現在還能跑。”
墨磐沒說話,率先鑽出芭蕉葉的遮蔽,大步朝著營地方向走去,雨點立刻落在她身上,濕了肩頭的布料。
淩疏影拉了一把還有些迷糊的海鷂,緊跟著衝進越來越密的雨簾裡。
雨勢在她們踏進木屋門檻的瞬間陡然增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屋頂的棕櫚葉上,發出密集的鼓點聲。
海鷂甩著濕漉漉的頭發,衝到火塘邊,一邊搓著手臂一邊抱怨:“冷死了冷死了!差點成落湯雞!”
墨磐默默走到角落,拿起備用的乾柴,熟練地添進火塘裡。火焰燃燒著新柴,發出嗶剝的聲響,橘黃的光跳躍著,驅散屋內的陰冷和潮濕。
淩疏影也找了塊乾布擦頭發,濕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但跳躍的火光帶來暖意。
“餓死了,餓死了。”海鷂揉著肚子,眼睛盯著壁爐,“早上那條魚根本不頂事,影,晚上吃什麼?”
淩疏影走到屋角,那裡堆著她們儲存的物資,她翻出幾條醃魚乾,一些曬乾的薯根塊,還有一小捧野米,“煮點魚乾薯根粥吧。”
她把材料遞給海鷂。
海鷂接過,熟練地架起小陶罐,舀水,處理食材,墨磐坐在火塘對麵,火光映著她半邊臉,她拿過一根細長的木棍,無意識地在腳下的泥地上劃著什麼。
粥在陶罐裡咕嘟咕嘟冒著泡,米香混合著魚乾的鹹鮮氣味在小小的木屋裡彌漫開,屋外的雨聲成了連綿不斷的背景音,海鷂用木勺攪動著粥,時不時湊近聞一下。
“好了沒?”她忍不住問,更像是在問自己。
淩疏影坐在火邊,抱著膝蓋,看著跳躍的火焰出神,雨水順著棕櫚葉的縫隙滴落下來,在門口彙成一小股水流,火光在她眼底晃動,映出一些更深的東西。
“墨磐,”她忽然開口,聲音不大,但在雨聲和火聲裡很清晰,“剛才在芭蕉樹下睡著時,做了個夢。”
墨磐劃動木棍的手指頓住了,抬起眼看她,海鷂也轉過頭,好奇地問:“夢到什麼了?好吃的?”
“不是吃的。”淩疏影搖搖頭,目光依舊落在火焰上,仿佛那跳躍的光裡藏著什麼,“還是op364的事,我夢到以前看過的一份老資料,關於誘導基因穩定表達的。”
她頓了頓,組織語言,
“資料裡提到一種非常規的光譜組合刺激法,不是常用的藍紅光配比,而是引入特定波段的遠紅外間歇照射,配合低溫脈衝刺激,關鍵點在於那個低溫脈衝的時機和持續時間,必須在次級代謝物積累的臨界點介入……”
她語速不快,但吐字清晰,用的是狠專業的術語。墨磐的眼神變了,專注地聽著,她微微前傾身體,手裡的木棍無意識地抵在地上。
“低溫脈衝的節點,具體參照哪個生理指標?”墨磐的聲音低沉而直接。
“細胞壁滲透壓的瞬時變化率。”淩疏影立刻回答,“資料裡提到,用微電極陣列實時監測,捕捉那個峰值拐點,低溫脈衝必須在拐點出現後0.3秒內啟動,持續不能超過1.5秒,溫度驟降幅度設定在……”
她停了下來,眉頭微蹙,似乎在回憶更精確的數據。
“設定在攝氏八度。”墨磐接了下去,語氣肯定,像是在陳述一個已知的事實。
淩疏影猛地看向她:“對!就是八度!你怎麼知道?”
“沒有。”墨磐目光沉靜,“但根據你描述的生理反應臨界點和目標代謝物特性,溫度驟降幅度低於十度無效,高於十度會造成不可逆損傷。”
“八度是理論最優值。”她頓了頓,手中的木棍在地麵快速劃動起來,勾勒出幾條線和一個波形,“光譜組合呢?遠紅外波段範圍?間歇頻率?”
“波長在十五到十八微米之間,間歇模式是……”
淩疏影湊近過去,看著墨磐在地上畫的簡易圖,也撿起一根小木棍,在旁邊補充著,“照射十秒,停歇五秒,如此循環,重點在於停歇期,要讓光敏蛋白有恢複時間,但又不能完全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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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在墨磐畫的波形圖上添加標記。
兩人頭幾乎湊在一起,木棍在泥地上點劃著,討論著波長、頻率、脈衝寬度、代謝路徑節點。
火光在她們專注的側臉上跳躍,將她們的影子拉長,投在粗糙的木牆上,那些陌生的詞彙在雨聲中流淌,充滿了這個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