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津年從作戰服的上衣口袋裡拿出那隻私人手機,屏幕是暗著的。
就在他即將遞出去的瞬間,屏幕忽然亮了起來,連續數條新消息的預覽彈窗瞬間閃過,最上麵一條的開頭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簾:
「蔣津年,我知道你也許現在看不到……」
發信人:初禮。
他的動作猛地頓住了,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握緊了手機,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加速跳動。
她發了什麼?後麵好像還有很多字……還有一張圖片?是什麼?
“蔣上尉?”士官見他停頓,疑惑地提醒了一聲,同時遞過來簽收板:“麻煩在這裡簽字確認。”
軍官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帶著詢問。
周圍的隊員已經開始依次登機,螺旋槳的噪音催促著每一個人。
蔣津年看著那亮起的屏幕,又看向等著他的士官和軍官,再看向那架即將載他們前往未知險境的直升機。
他想起了她決絕地說離婚的樣子,想起了她早上憤怒離開的背影,也想起了自己那些混賬的,言不由衷的話。
此刻,她的消息近在咫尺,可能包含著解釋,可能包含著轉機,也可能,是更徹底的告彆。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如果看了,會是什麼結果?如果是他渴望的,此刻的他還有資格和心情去承受嗎?
萬一任務……那此刻的欣喜豈不是更大的殘忍?如果是更壞的消息,那他還能心無旁騖地投入任務嗎?
作為一名軍人,尤其是在這種時刻,他比誰都清楚紀律的重要性,也更明白肩上承擔的責任。任何個人的情緒,都必須為任務讓路。
最終,他眼中翻湧的劇烈掙紮緩緩沉澱下來,化作一片深沉的晦暗,快速按下了手機側麵的電源鍵,屏幕瞬間變黑,所有的字句和那張未知的圖片都被徹底鎖在了黑暗之後。
他不再猶豫,乾脆利落將已經黑屏的手機放入了士官手中的保密箱裡,然後在簽收板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跡力透紙背。
“謝謝。”士官合上箱子,快步離開。
軍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轉身登機。
蔣津年最後看了一眼保密箱,毅然轉身,頂著巨大的風壓,大步走向直升機,敏捷地登機坐下。
艙門緩緩關閉。
直升機拔地而起,強大的氣流卷起更多塵土。
地麵上,留下的人員立正,向起飛的直升機敬禮。
蔣津年透過舷窗,看著下方逐漸縮小的基地建築,以及更遠處那座熟悉的城市輪廓,眼神複雜難辨。
他知道,有一條來自她的,未讀的消息,被他親手封存了起來。
如同他此刻封存的所有個人情感。
前路未知,唯有使命。
公寓裡,黃初禮依舊坐在地板上,手機屏幕已經自動暗了下去。
她發送的消息依舊顯示著已送達,但遲遲沒有變為已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希望也一點一點地冷卻。
他大概……真的已經看不到吧。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黃初禮恍惚地抬起頭,遲疑了一下,才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滿臉擔憂的秦願。
“初禮!你沒事吧?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嚇死我了!”
秦願一進門就拉住她上下打量,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壞了:“是不是蔣津年那個混蛋又……”
“願願。”黃初禮打斷她,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哭過之後異常的平靜,“他走了,去出任務了。”
秦願一愣,隨即火冒三丈:“他就這麼走了?在這種時候?他……”
“是我讓他走的。”黃初禮輕聲說,拉著秦願走到沙發邊坐下:“或者說,我沒能留住他。他的職責在那裡。”
她拿起手機,屏幕亮起,那條已送達卻未讀的消息映入秦願眼簾。
秦願看著那條長長的消息和那張孕檢截圖,瞬間明白了所有,鼻子一酸:“你這個傻姑娘,你都告訴他了?他……”
“他可能還沒看到。”黃初禮搖搖頭,努力揚起一抹笑:“但我說了我想說的,我願意等他。”
她把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漸漸變得柔軟而堅定,雖然依舊帶著淚光,卻充滿了力量:“我和孩子一起等他,不管多久,都等,我相信他會平安回來,等他回來了,我再親口告訴他所有沒來得及說的話。”
說到最後,她眼神裡的決心卻毋庸置疑。
秦願看著她這副樣子,知道她是真的下了決心,既心疼又感動,伸手緊緊抱住了她:“好!我們一起等!等他回來,我幫你一起罵他!這個混蛋家夥!”
黃初禮回抱住她,淚水再次滑落,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水,而是充滿了期盼和等待的勇氣。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進客廳,將相擁的兩人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暈裡。
雖然前路仍有擔憂和不確定,但愛和希望,已經重新在心裡生根發芽。
她相信,他一定會平安歸來。
因為,她和寶寶,在這裡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