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帶著一絲生疏的遲疑,卻又無比輕柔。
“……彆哭。”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與無措:“沒事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安慰什麼,隻是遵循著內心最原始的衝動,不想看到懷裡這個女人如此傷心欲絕。
這輕柔的擁抱和笨拙的安撫,讓黃初禮的哭聲更甚,卻也讓她漂泊了五年的心,終於找到了停靠的港灣。
“嗯!”她在他懷裡用力點頭,手臂收得更緊,仿佛害怕這隻是一場易碎的夢。
一旁的夏夏,手裡還拿著準備給蔣津年的草藥,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她清澈的眼睛裡,清晰地掠過一絲驚訝和難以言喻的波動。
這五年來,蔣津年對她和弟弟雖然不算冷漠,但也始終保持著一種距離感,對任何人都帶著疏離和戒備。
她從未見過他允許任何人如此靠近,更未曾見過他眼中流露出此刻這種……近乎溫柔的,不知所措的情緒。
原來,他並非對所有人都冷若冰霜。
原來,他也會有這樣柔情的一麵,隻是對象……不是她。
夏夏默默地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藥碗,心底泛起一絲淡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澀意。
過了好一會兒,黃初禮激動的情緒才稍稍平複。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淚眼朦朧地仰視著他,小心翼翼地、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地問:“津年,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嗎?一點都不記得了?”
蔣津年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和期待的眼神,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他蹙著眉,努力在空白的腦海裡搜尋,最終卻還是隻能帶著一絲無奈的茫然,如實地點了點頭:“抱歉,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
“他現在受不了刺激。”夏夏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語氣帶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他頭部的舊傷很重,每次強行回憶都會引發劇烈的頭痛,甚至會暫時失去意識,這位小姐,請你……先不要逼他。”
黃初禮聽到“劇烈頭痛”、“失去意識”,臉色瞬間白了白,連忙止住了話語,眼神裡充滿了擔憂和後怕。
她不再追問,隻是伸出微涼的手,輕輕握住蔣津年的手,仿佛這樣才能確認他的真實存在。
她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地看著他,聲音雖然還帶著哭過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沒關係,不記得也沒關係,隻要你活著,隻要我找到了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此刻最迫切的願望:“津年,我們回去吧。”
蔣津年微微一怔:“回哪裡?”
“回京北。”黃初禮的眼中閃爍著淚光,卻也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持:“回家,那裡有最好的醫生,可以幫你檢查身體,治療舊傷,有很多……等你回去的人。”
“回家……”蔣津年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陌生的詞彙卻在他心底激起了一絲微弱的漣漪。
他看著她眼中毫無保留的愛意和期盼,那拒絕的話語竟一時無法說出口。
就在他沉默之際——
“不行!”
一個稚嫩卻響亮的聲音猛地從門口傳來,帶著強烈的敵意。
是冬冬。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回來,此刻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獸,猛地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地用力推開了黃初禮,張開雙臂,固執地擋在蔣津年麵前,怒氣衝衝地瞪著黃初禮和一旁的秦願。
“你們是誰?!憑什麼帶他走?!”冬冬的小臉漲得通紅,大聲宣告:“他是我姐夫!是我姐姐救了他!照顧了他五年!他是我們的家人!你們不能把他帶走!”
“冬冬!彆胡說!”夏夏臉色驟變,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口無遮攔的弟弟,臉上滿是尷尬和慌亂。
“姐夫”兩個字,像一塊巨石,猛地砸進了原本稍稍緩和的氣氛中。
黃初禮被推得踉蹌了一步,幸好秦願及時扶住了她。
她站穩身形,聽著冬冬那充滿占有欲的宣告,看著眼前緊緊護在蔣津年身前,一臉敵意的小男孩,以及旁邊神色複雜,欲言又止的夏夏,她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冬冬,深深地望了一眼同樣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蹙起眉頭的蔣津年,然後,與身旁的秦願交換了一個複雜而凝重的眼神。
看來,帶他回家之路,遠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