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
陳景深的公寓裡,燈光昏暗。
想想已經玩累了,靠在沙發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陳景深走過去,輕輕將她抱到客臥的床上,蓋好被子。
“媽媽……”想想在睡夢中呢喃了一聲,翻了個身。
陳景深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小姑娘安靜的睡顏,眼神複雜。
她的眉眼像極了黃初禮,可那份稚氣中的倔強,又隱約有蔣津年的影子。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離想想臉頰幾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終還是沒有觸碰。
客廳裡,夏夏從門縫中看到這一幕,心中翻湧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她看著陳景深輕輕帶上門走出來,看著他走回客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是暗的,他早已關機。
夏夏咬了咬嘴唇,從枕頭下摸出自己那部老舊的手機。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著她蒼白的臉。她的手指在通訊錄裡滑動,最終停在“黃醫生”三個字上。
那天在洗手間,黃初禮清澈堅定的眼睛在她腦海中浮現,以及她說的話。
“夏夏,如果你需要幫助,隨時可以聯係我。”
還有那句更早的承諾:“我一定會儘我所能幫助你,我保證。”
冬冬天真無邪的笑臉也在此刻閃過,陳景深那句“多去看看你弟弟”像魔咒般在她耳邊回響。
可是想想呢?
這個小姑娘什麼都不知道,她隻是信任了“陳叔叔”,以為媽媽很快就會來接她。
夏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按下撥號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每一聲等待音都像是敲在她心上,讓她手心冒汗,身體微微發抖。
“喂?夏夏?”
黃初禮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明顯的急切和擔憂。
夏夏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捂住嘴,強壓下哽咽,壓低聲音快速說道:“黃醫生,想想在陳景深這裡,在他的公寓,地址是……”
她報出一串地址,語速快得幾乎聽不清。
“夏夏,你……”
“彆問那麼多,快來找她!”夏夏的聲音帶著哭腔:“求你了,一定要快!”
說完,她不等黃初禮回應,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立刻關機,將手機塞回枕頭底下。
做完這一切,她背靠著門板,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她知道,自己可能剛剛踏出了無法回頭的一步。
但想想是無辜的。
那個小姑娘那麼信任她,叫她“夏夏姐姐”。
也在這時,客廳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夏夏身體一僵,連忙擦了擦眼淚,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些。
她打開門走出去,陳景深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望著窗外璀璨卻遙遠的城市燈火。
聽到動靜,他緩緩轉過身。
“還沒睡?”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
“嗯,睡不著。”夏夏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陳景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後慢慢走過來。
他的腳步很輕,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卻讓夏夏的心跳越來越快。
“剛才在房間裡乾什麼?”他問,語氣依舊平淡。
“沒、沒乾什麼……”夏夏的聲音有些發顫:“就是躺著,睡不著。”
陳景深在她麵前停下,兩人距離很近。
夏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氣,也能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迫感。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那裡還殘留著未擦乾的淚痕。
“哭了?”他問,聲音裡聽不出是關切還是探究。
夏夏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沒有,就是眼睛有點不舒服……”
陳景深的手停在半空,然後緩緩放下。
他看著她閃躲的眼神和微微發抖的身體,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沒什麼溫度的弧度。
“你的想法還真是夠多的。”他低聲說,目光落在她緊緊攥著衣角的手上:“夏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太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久?”
夏夏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陳景深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客臥虛掩的門上,那裡,夏夏的手機充電線還露在外麵一截,而插頭卻空著。
他眼神一冷,上前一步,直接推開夏夏,走進客臥。
夏夏的心跳幾乎停止,她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徑直走向床邊,掀開枕頭——
那部老舊的手機靜靜地躺在那裡。
陳景深拿起手機,按下開機鍵。
屏幕亮起,顯示需要輸入密碼。
他轉過身,看向僵在門口的夏夏,眸色冷的沒有任何情緒。
“解鎖。”他說,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夏夏渾身發冷,她搖搖頭,淚水再次湧出:“陳醫生,我求求你,放過那個孩子吧,她是無辜的,大人們之間的事情,彆牽扯到孩子……”
陳景深眯起眼睛,一步步逼近她:“所以,你剛才是在給黃初禮打電話?”
夏夏咬著嘴唇,不說話,隻是流淚。
“我問你,是不是?!”陳景深的聲音陡然拔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是!”夏夏痛呼一聲,崩潰地哭喊出來:“是我打的!陳景深,你醒醒吧!你以為把想想抓來,黃醫生就會屈服嗎?她隻會更恨你!蔣津年也不會放過你的!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閉嘴!”陳景深厲聲打斷她,眼中翻湧著駭人的怒火和瘋狂:“你懂什麼?!你知道我為了今天籌劃了多久嗎?!蔣津年他憑什麼?!他憑什麼一回來就擁有所有?!”
他猛地鬆開夏夏,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啪!”手機屏幕瞬間碎裂,零件四散飛濺。
“陳景深,我覺得孩子們是無辜的。”夏夏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聲音破碎卻帶著最後一絲勇氣:“你恨蔣津年,你愛黃醫生,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可想想才五歲,她什麼都不懂,冬冬也還小,他們不該被卷進這些肮臟的事情裡……”
陳景深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著夏夏,沒有任何要應聲的意思。
幾秒後,他忽然冷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夏夏。”他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多去看看你弟弟,知道嗎?”
這句話瞬間澆滅了夏夏心中剛剛燃起的所有勇氣。
冬冬……
他是在用冬冬威脅她!
“你到底想乾什麼?!”夏夏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前抓住陳景深的手臂,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哭腔:“陳景深,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把冬冬怎麼樣?!你答應過我會放我們走的!”
陳景深低頭看著她抓住自己的手,眼神冰冷。
“放手。”他說。
“我不放!你今天必須說清楚!”夏夏已經顧不得恐懼,她隻知道,如果現在不問清楚,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我讓你放手。”陳景深的語氣更冷了。
兩人拉扯間,客臥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想想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門口,小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不安:“陳叔叔,夏夏姐姐,你們在吵架嗎?”
陳景深身體微微一僵。
下一秒,他猛地用力甩開夏夏的手。
夏夏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重重撞在牆上,痛得悶哼一聲。
陳景深已經換上溫和的表情,轉身走向想想,蹲下身:“沒有吵架,想想怎麼醒了?是做噩夢了嗎?”
想想搖搖頭,看了看夏夏蒼白痛苦的臉,又看看陳景深,小聲說:“我聽到聲音,夏夏姐姐,你沒事吧?”
夏夏強忍著疼痛和淚水,勉強揚起一抹笑:“姐姐沒事的想想乖,回去睡覺吧……”
陳景深抱起想想,輕輕拍著她的背:“叔叔帶你回房間,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可是媽媽什麼時候來呀?”想想趴在他肩上,困倦地問。
“快了,等一會兒媽媽就來了。”陳景深的聲音溫柔得令人心顫。
他抱著想想走進客臥,輕輕關上門,將夏夏隔絕在外。
客廳裡重新陷入死寂。
夏夏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將臉埋進膝蓋,無聲地痛哭起來。
她知道,自己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蔣津年的車正飛速駛向陳景深的公寓。
車內,黃初禮雙手緊緊攥著安全帶,指節泛白。
她的眼睛紅腫,臉色蒼白,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都怪我,都怪我……”她一遍遍地喃喃自語,淚水不斷滑落:“如果我沒有申請那個項目,如果我沒有去開會,如果我今天堅持自己去接想想,她就不會……津年,想想會不會有事?陳景深會不會傷害她?”
蔣津年一手穩握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去,緊緊握住黃初禮冰冷顫抖的手。
“初禮,看著我。”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聽我說,想想現在不會有危險,陳景深的目標是我,或者是我們,他把想想帶走,是為了要挾,不是為了傷害,在他達到目的之前,想想是安全的。”
“可是……”黃初禮的聲音哽咽:“他那麼瘋狂,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正因為他瘋狂,所以他更需要想想這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