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空蕩蕩的夜空,韋伯飛天馬戲團主帳篷內原本還在歡騰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了。
當柯蒂斯的飛機如同醉漢般在空中劇烈搖擺,最終拖著不祥的軌跡消失在遠方黑暗之中時,觀眾席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海嘯般的驚呼。
“天哪!那飛機怎麼了?”
“太危險了!是不是出事了?”
一個白色小禮帽的女士捂住嘴,臉色煞白,而她身邊的藍衣男子則是伸長著脖子,試圖看清遠方的情況。
有人慌亂,自然也有人鎮定,他們自信滿滿地安撫著周圍人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這可是馬戲表演啊,他們之前不也是讓獅子和老虎口故意撲倒馴獸師的嘛,那次不就是這種情況,讓我們都以為人快要沒了呢。”
“對的、對的,可能這就是他們馬戲團最擅長的把戲吧,人家就是故意做成這種效果的。不信你們看他們的團長,他現在肯定……”
“誒?那位團長呢?”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表演台側方,原本韋伯團長站立的位置,此刻早已空空如也。
就在剛剛飛機失控下墜的瞬間,韋伯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驚恐。
他甚至沒有對身邊的任何人交代一句,就像猛地跳下近兩米高的表演台。
在觀眾們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衝出了大帳篷的側門。
頭也不回地紮進帳篷外的黑暗中,向著飛機墜落的方向發足狂奔。
韋伯這不顧一切的舉動,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引爆了全場觀眾的恐慌。
“團長跑了,不會真的出事了!”
“真出事了?我的神啊,剛才飛過去的那個人還活著嗎?”
……
騷動如同漣漪般迅速擴散,原本沉浸在歡樂中的觀眾席變得一片混亂,人們紛紛站起身,驚恐地交頭接耳,翹首望向帳篷外那片吞噬了飛機和團長的黑暗,擔憂和猜測如同瘟疫般開始蔓延。
就在這恐慌即將失控的邊緣,一個年輕卻堅定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了整個帳篷:
“各位尊貴的客人,請安靜!請大家回到座位上!”
隻見韋伯的兒子,年輕的菲尼克斯,不知何時已經躍上了舞台中央。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努力擠出一個鎮定自若的笑容,儘管他的手指因為用力握著共振擴音器而微微發白。
“大家請不要驚慌!”
“剛才的一幕,確實是我們計劃外的一點小意外。但請絕對放心,遠方那片區域,是我們馬戲團提前規劃好的安全降落場!”
“我們的特技飛行員柯蒂斯先生技術高超,絕對有能力處理這種情況!”
他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感染力說道:
“今晚的表演因為這個小插曲不得不提前結束,我,馬戲團未來的接班人菲尼克斯,對此深感歉意!”
“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接下來,我將親自為大家獻上一場精彩的獨角戲,作為今晚最終的謝幕演出!保證讓大家不虛此行!”
菲尼克斯的及時出現和沉著應對,像一塊巨石暫時擋住了恐慌的潮水。
觀眾們將信將疑,但看著台上少年團長那“一切儘在掌握”的姿態,騷動漸漸平息下來,人們開始慢慢坐回座位,儘管竊竊私語仍未停止。
然而,在大帳篷的幕布後方,此時卻是另一番景象。
馬戲團的工作人員們早已亂作一團,化妝間、道具室、獸欄邊,到處是驚慌失措的麵孔和焦急的詢問。
“怎麼回事?柯蒂斯先生真的掉下去了?”
“團長跑出去了!我們怎麼辦?”
“外麵的觀眾會不會鬨事啊?”
……
這裡的混亂並不比觀眾台那邊好多少,而且這裡恐慌甚至比觀眾那裡蔓延地更快。
但就在這混亂即將升級之時,一個魁梧的身影站到了道具箱上,那是馴獸師盧西恩。
此時的他為了壓下這裡的混亂,原本就很壯實的身材拍膨脹了很多,體表的毛發也濃密了起來,臉上更是顯現出了一些狼的特征。
“都給我安靜!”
“聽我說!”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望向這位平日裡與獅虎為伴、以沉穩著稱的漢子。
盧西恩他喘著粗氣,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等大家都安定下來之後他迅速發布命令,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說道:
“現在情況緊急,我長話短說!”
“第一,燈光組和聲樂組立刻到位,全力配合菲尼克斯的表演,穩住前台觀眾,絕不能讓他們帶著騷亂離場!”
“第二,所有沒有演出任務的演員,立刻回到各自崗位,檢查道具和動物,確保後台絕對安全,不許自亂陣腳,之後全力配合演出後散場的引導工作!”
“第三,後勤組立刻準備應急物資,隨時準備支援團長,並且現在就派人去城裡找最好的醫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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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命令清晰明確,如同給慌亂的人群注入了主心骨。
人們仿佛找到了方向,紛紛應聲而動,後台的混亂場麵迅速得到控製,變得有序起來。
盧西恩跳下箱子,目光迅速鎖定了人群中那位氣質出塵的精靈少女伊萊娜和她身邊安靜站立的潔白獨角獸。
他快步走過去,語速極快但清晰地說道:
“伊萊娜,這裡交給我。你立刻帶著晨曦趕去團長那邊,務必要把柯蒂斯先生給救回來!”
伊萊娜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
“明白了!”
她一把掀開了獨角獸身上的裝飾,輕盈地翻身躍上領頭的那隻獨角獸的背上。
俯身摟住它的脖頸,低語道:
“晨曦,我們走,去找柯蒂斯先生!”
獨角獸發出一聲清越的嘶鳴,四蹄踏動,化作一道銀白色的流光,迅捷而無聲地從後台另一個通道衝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葉列茨基等人所在的包廂緩緩降回地麵。
米莉婭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葉列茨基也眉頭緊鎖,他當機立斷地說道:
“快,我們跟過去看看!”
一行人迅速離開包廂,穿過尚且不明真相的觀眾群,快步走出喧鬨的大帳篷,也朝著飛機墜落的方向追去。
馬戲團那邊的情況暫時被穩住了,但此時韋伯團長的情況卻並不是很好。
他正拚儘全身力氣在坑窪不平的野地裡狂奔著。
冰冷的夜風刮過他的臉頰,如同刀割,但他渾然不覺。他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在反複咆哮:
“柯蒂斯、柯蒂斯老弟,你千萬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啊……”
他想起柯蒂斯為了女兒莉莎付出的一切,想起他埋頭在車間裡調試發動機時專注的背影,更是想起了當年的柯蒂斯是如何幫助自己度過人生中最難的那一關的。
“該死的!連著表演了那麼多天,我早該讓他和飛機休息的,這肯定又是哪個零件出問題了!”
韋伯無比懊悔,腳下的速度卻再次加快,恨不得背上長著一雙翅膀,直接飛到墜落地點。
突然,他看著前麵有些些許火光在閃耀!
韋伯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一股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
他失聲驚呼,聲音在曠野中顯得異常淒厲:“柯蒂斯,柯蒂斯老弟!我來了!”
他發瘋似地衝了過去,結果卻隻看到一個孤零零的燃料箱在地上燃燒,周圍並沒有發現飛機的殘骸。
隻有燃料箱單不見飛機,這個發現讓韋伯幾乎停止的心臟又重新跳動起來。
他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他不敢耽擱,沿著記憶中飛機最後消失的方向,也就是那片廢棄蘑菇農場的位置,繼續拚命奔跑。
很快,他看到了遠處蘑菇農場門口聚集的一些人影和隱約的火光。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衝過去,氣喘籲籲地抓住一個正在張望的村民的胳膊,急切地問道:
“老鄉!你有沒有看見一個……一個像大鳥一樣的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那村民被嚇了一跳,看清是個人之後,帶著濃重的口音絮叨起來:
“有有有,好大個家夥哩,轟隆隆響,嚇死個人嘞。”
“剛才我們農場主,就是巴頓老爺啊,已經帶著幾個人進去看了,還不讓我們跟緊,說讓我們看住外邊的場子,但我哪曉得場子是個啥玩意嘛……”
韋伯根本沒心思聽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他聽到“進去了”三個字,當即撥開人群,像一頭蠻牛般衝進了農場大門。
身後傳來村民的喊聲也被他拋在腦後。
“誒誒,你慢點,裡麵路不好走啊……”
衝進蘑菇農場,借著零星的火把光亮,韋伯一眼就看到了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原本平整的田地此時已經被犁出了一道長長的深溝,在那深溝的儘頭,靜靜地臥著那架他無比熟悉的雙翼木製飛機。
此刻的它早已麵目全非,右邊的下層機翼完全斷裂,扭曲的木材散落一地,而上層機翼也塌陷下來,沉重地砸在了駕駛艙的位置,將駕駛艙蓋壓得變形凹陷。
一群人正圍在殘骸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韋伯眼眶欲裂嘶吼著,就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柯蒂斯!”
他粗暴地推開一個滿臉橫肉但穿著得體的家夥,徑直撲到了駕駛艙旁。
“柯蒂斯老弟堅持住,我來了!”
他怒吼著,用儘全身力氣,徒手去掀那沉重地壓在駕駛艙上的上層機翼。
木刺紮進了他的手掌,鮮血也流了下來,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終於在他拚儘全力之後,機翼被掀開一個縫隙,借著周圍火把的光亮,韋伯看到了駕駛艙內的情況。
此時的柯蒂斯滿臉是血,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癱坐在座位上,生死不明。
“柯蒂斯!醒醒!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