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色的海水無窮無儘地延伸開去,直到與同樣低垂而陰鬱的天空融為一體。
魯金斯基看著遠方的景象,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米哈伊爾關於上岸後安排的問題,他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引著這位胖乎乎的船老板向著甲板中央走去。
法比奧見狀,十分機靈地跟上去,但沒有貼近兩人,而是在走廊邊停了下來。
他背靠船艙,麵朝海麵,一雙毛茸茸的耳朵微微轉動著,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幫魯金斯基他們望風。
魯金斯基他們走到了桅杆投下的陰影處才停下腳步,他率先開口問道:
“米沙老哥,依你看,我們現在大概到什麼位置了?”
米哈伊爾掏出塊粗布手帕擦了擦被海風吹得發紅的鼻頭,眯著眼睛望向遠方。
“光靠那點影子可能還說不準究竟在哪。”
他咂咂嘴,憑借多年跑船的經驗判斷道:
“但按航程和洋流算,咱們十有八九是接近卡爾多斯克地區的海岸了。”
“等靠得再近些,辨明了地標,沿著海岸線再往東走一天多的時間,應該就能到紮裡亞斯克了。”
說完這個,米哈伊爾又警惕地左右瞅了瞅,接著聳起了他寬厚的肩膀,湊近魯金斯基,一隻手下意識地半捂著嘴說道:
“不過暫時不談這些,魯金斯基兄弟,說真的,我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是革命軍的人啊。”
“真的是?”
魯金斯基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語氣裡帶著點玩味反問道:
“看來老哥在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就有所洞見了啊,我還以為我隱藏地很好呢。。”
米哈伊爾很是實誠地擺了擺手,笑道:
“嗨,其實剛開始那會兒,我是真沒往那上頭想。”
“雖然魯金斯基兄弟你說話客客氣氣的,而且讓人看了一眼就特彆靠譜,一看就是能成事的人。”
“但老哥我琢磨著,白水港可是在舊大陸啊,帝國的核心腹地。”
“在帝國眼皮子底下,你們革命軍的人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摸到這裡頭來吧?”
“那會兒我隻是把你當成個特彆投緣的、會說話的小老鄉處著,哪想到啊……”
他放下捂嘴的手,一雙小眼睛笑得眯成了兩條細縫,手指前後晃悠虛點著魯金斯基,臉上帶著一種“我可算逮著你了”的笑意。
魯金斯基也配合地露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連不遠處假裝看海的法比奧,耳朵也幾不可察地快速抖動了一下,顯然也在豎著耳朵偷聽。
“直到後來,你來找我談那樁合作的時候,我才咂摸出這味兒不對了。”
“你那時候一上來就跟我開了一個十分誠懇的價格,我當時就反應過來你會不會是革命軍的人了。”
魯金斯基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順手從米哈伊爾一直攥在手裡的油紙包裡拈了一根辣味小魚乾。
“就因為我報價誠懇,老哥你就斷定我是革命軍了?”
“你這直覺可真夠神的呀?”
米哈伊爾見他喜歡,非但沒介意,反而樂嗬嗬地又從自己鼓鼓囊囊的衣兜裡掏出一大把,不由分說地塞到魯金斯基手裡。
“嘿,魯金斯基,我發現你是真喜歡吃著辣魚乾啊。早知如此,我在出發前就該讓我老婆多備上幾包的。”
魯金斯基也沒客氣,接過魚乾笑道:
“我這算啥呢,米沙老哥你要是跟我們回根據地一趟,見一見葉格林,你就知道什麼叫嗜辣如命了。”
米哈伊爾一聽,立刻順杆往上爬,雙手一拍,顯得十分熱絡:
“那敢情好啊!”
“等把你們這一單買賣做了,我運點貨把船開回老家去,到時候這老家夥放到船廠去維修,我也給水手們放個假,買張火車票就去你們那裡拜一拜碼頭呢”
“屆時就需要魯金斯基小兄弟幫忙引薦了!”
麵對這位既精明又透著實誠的商人,魯金斯基自然也表現出樂於結交的態度。
這時,他朝法比奧那邊喊了一聲,隨手將一根小魚乾拋了過去。
“法比奧,接著!”
法比奧反應極快,反手接住,想也沒想就塞進嘴裡咬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強烈的辛辣味直衝腦門,嗆得他立刻吐了出來,又趕緊用手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