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裡的空氣似乎比剛才更沉了一些。
煤油燈的光暈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將那些沉思的、凝重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勾勒得更加分明。
水杯裡的水已經涼了,表麵不再冒著熱氣。
有人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木椅腿與石板地麵摩擦,發出的吱嘎聲在寂靜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
戈爾隆說完那番關於“打出去”的話後,並沒有立刻繼續。
他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底與桌麵接觸的聲音比之前更重了一些。
沉默持續了大約十幾秒,然後斯塔林動了。
他原本交握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鬆開了,右手抬起來敲了敲麵前的桌麵。敲擊的聲音不重,但很清晰。
“關於怎麼打出去,以及該打誰的問題,我有些想法。”
斯塔林開口,聲音依舊是有些沙啞,但語速比平時稍快。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這位在山裡鑽了一年多的遊擊指揮員,此刻坐得筆直,他的眼睛在煤油燈的光線下顯得很亮。
“我的想法是,應該先打下遊的第一集團軍。如果情況不允許,或者時機不對,那麼退一步,打跟我們隻有一河之隔的第七方麵軍,也可以。”
他說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接下來的語言,又似乎在等待其他人的反應。
葉格林依舊靠著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煙鬥光滑的木杆,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專注地看著斯塔林。
米莉婭微微側著頭,鉛筆的筆尖懸在筆記本上方,沒有落下。葉列茨基等人很是沉默,畢竟軍事相關的事情他們不懂所以也不會亂發言。
其他人,有的眉頭微蹙,有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有的則隻是靜靜地看著,等待著下文。
斯塔林沒有等太久,他伸出右手食指,在麵前的空氣中虛點了一下說道:
“這一次,我們南下接應葉列茨基和米莉婭同誌他們回來的時候,盤踞在沃爾夫格勒的帝國第一集團軍,就展現出了能夠從水陸兩個方向封鎖河道的能力。”
他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條線,像是戈頓河的流向。
“雖然以他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完全對我們形成徹底的封鎖,但敵人已經出現了這個苗頭,我們也不應該任由他們繼續發展下去。”
他收回手指,握成拳頭,輕輕放在桌麵上。
“我覺得,趁著我們現在還有能力、還能相對輕鬆地收拾他們的時候,就該把他們伸過來的這隻手,給打掉。”
斯塔林的聲音不高,但那個“打掉”兩個字,說得格外清晰。
“把他們的爪子剁了,讓他們疼,讓他們記住,這條河,不是他們想封就能封的。”
同理在第七方麵軍那邊也是如此,不過第七方麵軍由於所處的位置相對狹窄的緣故,他們在戰略上其實是比較被動的。
因此他們對於根據地來說,在戰術上的威脅很大,但戰略上的威脅卻比較有限。他們唯一的戰略優勢就是占據夏倫卡這座城市,卡住了根據地對外的水陸運輸。
斯塔林說完便坐了回去,他身體微微後靠,沒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桌麵粗糙的木紋上。
議事廳裡再次陷入沉默。
戈爾隆一直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