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隆的話音落下後,議事廳裡安靜了很長時間。
煤油燈的光暈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葉格林依舊靠著椅背,手指摩挲著那柄老舊的櫻桃木煙鬥,鬥缽裡早已沒了火星,隻剩下些灰白的煙灰。
斯塔林坐得筆直,麵無表情但眼神卻有些冷冽。
米莉婭手裡捏著鉛筆,遲遲沒有落下。她微微側著頭,目光落在戈爾隆臉上,又移向葉格林,最後回到自己麵前的紙頁上。
魯金斯基也在捏著下巴思考著,然後和一旁的薩布林小聲交談起來。
羅勒沒有出席這場會議,但安德列波夫卻過來了,不過此時的他卻站在了一個比較靠後的位置。
沒有人說話。空氣似乎凝住了一樣,隻有煤油燈芯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這種安靜持續了大概一兩分鐘,時間不長,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戈爾隆說完那番話後,也沒有再開口。
他重新拿起鉛筆,筆尖在筆記本的空白處輕輕點著,沒有寫字,隻是點著,留下一個個幾乎看不見的、淺淺的墨點。他的目光從斯塔林臉上移開,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葉格林身上。
“葉格林,你今天怎麼沉默了?”
“我們之前談論的那個方案,你不是和我在具體細節上爭論了很久嗎?”
“怎麼?”
“現在不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這話說完,議事廳裡的氣氛似乎微微鬆動了一些,幾道目光從不同方向投向了葉格林。
葉格林迎著這些目光,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嘿。”
葉格林笑了一聲,“我這不是想看看大家還有沒有其他意見嘛。”
他說著,左手拿著煙鬥,右手撐住桌麵,站了起來。
葉格林站直了身子,燈光從他側後方照過來,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斜斜地落在了牆壁上。
他先是總結性地說道:
“之前斯塔林同誌和戈爾隆同誌的爭論很有意義啊,也揭示了現在根據地所麵臨的諸多問題。”
“在外部,我們的確需要敲打一下我們旁邊的兩個鄰居。第一集團軍的小王子和第七方麵軍的馬爾森,他們最近的手伸得有點長了。”
“這其中試探我們底線的意味很濃。”
他左手拿著煙鬥,在空中虛虛地點了點,但語氣卻十分輕鬆。
“但也像戈爾隆同誌說的一樣,我們還不能一口氣打過頭了。”
“不能打得太狠,不能打得太急,不能把桌子掀了,把平衡徹底打破。”
他放下手,煙鬥重新握在掌心。
“不然,就容易出問題的。”
“容易把那些還在裝睡的人,徹底打醒。容易讓那些本來隻想在旁邊看看、順便撈點好處的人,不得不跳下場,挽起袖子,跟我們真刀真槍地再乾一場。”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目光再次掃過眾人,仿佛在確認每個人是否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後,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笑容,帶著點狡黠和從容。
“所以啊,我之前就針對這個問題,和戈爾隆同誌探討過。”
“我們都覺得,下遊的小王子那幫人,肯定是要來搞事情的。”
“他們雖然不敢輕易動我們,但也不會甘心就這麼看著我們在這裡紮根,發展,壯大。”
他的語速稍稍加快,但每個字依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