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不認識傅璋,隻覺得用鐵鏈鎖著的一定是定國公府的仇人,於是一哄而上,把傅璋從馬車上小心抬下來。
傅璋早就在馬車裡聽到他們咒罵悟真道人,此時被人搬下馬車,拉開堵嘴的破布,重獲自由。
他放聲大哭。
災民紛紛安慰他。
“你是誰?彆哭,告訴我們,我們幫你做主!”
“你家人也沒了吧?”
“太後鑿開大堤,把整個天奉城數百裡都淹了,我們的親人也都沒了。”
……
傅璋現在隻想哭!
他痛恨過姚素衣,痛恨過那些拖累他的孩子,痛恨他們毀了前程,但是,他沒想著他們死啊!
尤其那四個孩子,他們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傅璋哭得撕心裂肺,他半生都為的什麼呀?
所有的奮鬥,所有的努力最終落個家破人亡,至今還被作為棋子,身陷囹圄!
他不說自己是誰,隻大哭。
憤怒的百姓,赤手空拳向悟真道人衝過來,侍衛揮刀開殺,瞬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下,前麵的被殺,後麵的繼續湧上來。
場麵極其慘烈!
趙小騫過來,大喝一聲:“大家冷靜,定國公府罪大惡極,一定會被處罰,大家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但是百姓已經都忍不住了,根本聽不進去。
悟真道人在聽見那幾個學子議論的時候,就讓安遠去買了一本《長相守(下)》,書不厚,他已經大致翻完。
好惡毒的一本話本!
太後不僅無法翻身,定國公府也萬劫不複。
他立即做出決策,先認罪,把所有罪責都推給太後,再想辦法把儀兒立起來。
隻要儀兒活著,整個定國公府,應該不會被挖祖墳。
從馬車裡站出來,看看眾人眼中的瘋狂,他也掉了淚:“各位父老鄉親,老道先給你們賠個罪……”
“我們不需要你的賠罪,你把我親人還回來,我的爹娘,我的兒子,我的媳婦……嗚嗚嗚,你這天殺的……”
“對,我們不要賠罪,我們要親人,你還我的家,還我的孩兒。”
“你還我的外祖一家,我母親看到外祖一家遇難,已經活活心疼死了……”
……
群情激憤,悟真道人半天插不上話,叫他們罵吧,這些都是他該承受的。
趙小騫又大喝一聲:“大家先彆吵,看看他能結個什麼繭?”
“太後犯下了滔天罪行,一聲道歉無法抵擋罪過,你們放心,即便你們不報仇,我要能見到她,一定親手結果了她為民申冤。”
悟真道人指著傅璋說,“他,你們不要帶他走,他不是彆人,是原先的丞相傅璋……”
他的話落,傅璋哭道:“我是傅璋又怎麼樣?被你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蟲而已!”
人群有一瞬間的安靜,這個人是傅璋?
一個書生拿著《長相守(下)》走到他跟前,怪怪地說道:“這裡麵的秦楚就是你?”
傅璋搖頭:“我哪裡是什麼秦楚,我就是傅璋,一個寒門出身的學子,有幸中了狀元……”
“你的狀元是不是太後做姑娘時給你舞弊得來的?”
“不是,我十年寒窗苦讀,憑本事考上的。”
“你與太後通奸是不是十幾年了?她嫁給太子之前你倆已經苟且,對不對?”
“沒有,沒有,我都說了,那書中的人不是我。”
“你和太後聯手害死了太子,還是這個老賊與你們一起害死的?”
傅璋不知道那本書裡寫的什麼,他十分恐懼,以往的一些事都翻出來,他隻覺得膽戰,說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一個寒門官員,哪裡敢害皇室血脈?”
“你不敢嗎?現在的小皇帝不是你的兒子?”
傅璋現在完全不敢哭了,恐懼占據了他整個大腦。
蕭千策是不是他的兒子,他不敢肯定,但是,前生今世的榮耀,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著這個“兒子”掙來的。
悟真道人忽然“哧”地笑了:“傅璋,這會兒是不是後悔剛才承認名字了?你是個什麼東西,自己還沒點數?還想借著百姓把老道掀翻?”
傅璋說不出話來。
悟真道人對大家高呼:“老道我愧對天地愧對百姓,養出來梁言梔這樣的惡賊!
我今年八十九歲,早於九年前,長樂公主去世後,便不再過問世事,專心修道,世間之事,我並不清楚……
這次離開天奉城,老道並不知道太後要荼毒百萬生靈,我定國公府滿門,也全部死於這場大水……”
他聲情並茂的表演,讓現場許多人都有些鬆動。
“我的兒子梁勃今年七十歲了,我最小的玄孫才三個月……他們全都死了。”老道手顫抖著,胡子也顫抖著,說道,“這是我定國公府的報應,誰叫我定國公府養出那樣惡毒的女兒呢!”
他看著災民和濟源郡的百姓有些人開始鬆動,手輕輕揮了揮,便有自己的心腹混在人群裡,帶起來節奏。
“老爺子是開國英雄,自然心係百姓,但是子孫不爭氣,連累滿門,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