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帶程韶陽光顧的,是一家米糕店。
鋪麵不大,但店內外坐滿了顧客,似乎連周遭空氣都沾染著米糕香甜的氣味兒。
程韶陽踮腳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沉沉歎了口氣。
“你確定你不是為拖延時間才帶我來的?”
孫浩臉上寫滿了無辜,“我是真想請你吃米糕,這裡每天都排隊,不信你可以上網去搜。”
“就快到午飯時間了,你就讓我拿米糕填飽肚子?”程韶陽翻了個白眼,“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也不知你們季總攤上你這樣一個特助,是怎麼熬過這些年的。”
“程律師,你這樣說話可就不地道了,我還打算買完米糕請你吃碗麵的。”
“不是,孫浩,以前咱倆一見麵就吵,你怎麼會這麼好心招待我?”
“我……算了算了,跟你們律師講不通道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孫浩氣鼓鼓的偏開頭,心不在焉的刷著手機,唇緊抿成一條線。
這還是第一次,他沒有在她的陰陽怪氣下暴跳如雷。
就像程韶陽說的,他們每次見麵都不歡而散,但時間,似乎總在不知不覺中衝淡了一切。
她不再對他冷眼相待,他也不會在麵對她時,產生過多情緒變化了。
雖然,他依然說不過她,依然會在她嘲諷時,感覺到不服氣。
但是,當心底的抵觸消失殆儘,這種拌嘴,也讓他或多或少找到了樂趣。
正所謂吃人嘴短,孫浩不說話,程韶陽也怏怏閉上了嘴。
他們以沉默避開了一場無謂的爭執,隻是,意外常會在不經意間降臨。
五分鐘後,一個騎自行車路過的中年男子忽然刹車,偏頭望向了程韶陽的方向。
中年男子挑挑眉,似不確定般輕喚了一聲:“程律師?”
程韶陽聞聲抬眸,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顯然已想不起來眼前是哪個案子的當事人了。
“不認識我了?”男子嗤笑一聲,“我叫劉赫,半年前,我們在法院見過的。”
孫浩循聲望向一步步靠近的男子,眼角餘光瞥見程韶陽蒼白的臉,微微皺了皺眉。
律師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危險職業,接觸到的許多人,就像無賴,毫無應對方法。
前段時間她被跟蹤被恐嚇的事情,若不是陰差陽錯牽連到沃貝,孫浩也無從得知。
眼前這位名叫劉赫的人,臉上展露出的笑容,莫名讓孫浩心底不安。
可光天化日的,還有這麼多人在,他能鬨多大的事?
事實證明,孫浩的警惕度夠高,但判斷事態走向的能力,還略有不足。
劉赫抬手指了指米糕店的牌子,“沒想到程律師也愛吃這個?”
程韶陽唇角微微翕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劉赫顯然也沒有等待回應的意思,像是陷入回憶,他眼中浮現出些許溫柔情意。
“我女兒也很愛吃這個,天天吵著我下班回家買給她吃,自從我輸了官司,丟了工作,她已經有半年沒吃過了。”
程韶陽腳下陣陣發軟,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呼吸驟然急促。
輸了官司來無理取鬨的人,她見得多了。
可大庭廣眾之下,她依然會覺得難堪。
劉赫雖然聲音不高,但足以讓周遭的人聽的一清二楚。
已經有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帶著看戲的表情,好奇的打量他們了。
“程律師,你作為常勝將軍,當初贏得官司的時候,很得意吧?”
睫毛輕輕顫了顫,程韶陽聲音透著威嚴:“法庭是講證據的,你侵占公司財產是事實。”
“終於回憶起來了?”劉赫語帶諷刺,“之前不是還有人說你昧良心收黑心錢嗎?我看事實就是,你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乾得出來!”
“如果你不認可法院的判決,可以提起上訴,但我還是那句話,你不可能打贏這場官司。”
“看著我父母被鄰居指指點點而不得不搬家,看著我孩子在幼兒園被同學說她爸爸是小偷,你逼得我差點妻離子散,我老婆到現在整日以淚洗麵,你還有閒情逸致吃米糕?”
劉赫情緒愈發激動,程韶陽的沉默,反而凸顯出他的可笑。
圍觀群眾搞清楚了來龍去脈,開始對劉赫指指點點。
耳畔綿綿不絕的嗡嗡低訴,就像是跌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洞,劉赫頭上很快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眼中透著狠戾,他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了程韶陽的衣領,聲音略帶哭腔。
“你不是很會說嗎?現在怎麼不說話了?程律師,你敢不敢跟我回家見見我女兒,你敢不敢告訴她,你是如何毀掉她整個童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