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蘇離踏上通往“交界點”的路。
她沒有地圖,沒有指引,隻有那條突兀跳出的匿名信息。但她知道,那不是陷阱。因為昭淵沒有再出現,也沒有替她選擇——這一次,是她自己決定要去的。
城市郊區的一處廢棄工業帶,曾是舊時代的能源回收站,如今被劃入“c級禁入區”,官方說法是“地質不穩定”,早在十年前就全麵封閉。
蘇離站在圍欄外,看著鏽跡斑斑的金屬大門,忽然明白了“交界點”三個字的含義。
這裡,不屬於現實。
也不完全屬於係統。
這裡是——係統與覺醒者之間爭奪控製權的灰區,是被“標記為不可靠數據”的死角。她必須穿越這裡,才能真正理解自己為何會變成404號。
門沒有上鎖。
她推門而入,腳下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裡麵是一片巨大的廠房,光線透過破碎的天窗灑在灰塵密布的地麵上,仿佛一切都凍結在了十年前某個時刻。
她一路向裡,聽見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電子噪音。
“請確認身份。”
她回頭。
廠房最深處的陰影裡,一台老舊的係統終端微微亮起,投影裝置投出一道光帶,在空中凝成一句話:
【歡迎訪問副本:編號Δ44執行等級:乾涉級】
蘇離愣住了。
副本?
她還未進入操作艙,係統卻已默認她為“執行體”。
下一秒,地麵震動,她周圍的空間像某種大型投影場景一樣迅速塌縮,重組。原本的廠房逐漸變為一條白牆走廊,腳下的灰塵被抹除,取而代之的是瓷白地磚,毫無瑕疵。
蘇離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棟“醫院”的接待區。
前台空無一人,牆麵掛著的電子屏幕正在滾動播放:
【歡迎回家,蘇離。】
她轉身要走,卻發現大門已消失,所有出口都變成了雪白的牆麵,隻有一條通道延伸進深處,儘頭亮著微弱的黃光。
這是個陷阱。
她當然知道。
但她已經走不出去。
這不是一個副本,而是一場人格測試。
她深吸一口氣,踏入那條通道。
牆壁上掛著一幅幅她從未見過,卻又隱約熟悉的畫麵:她童年的照片、大學時期的寢室、曾經愛過的人的背影……甚至——一間自己從未記得住過的醫院病房。
那些記憶像是從另一個版本的她身上剝離而出,又粗暴地拚貼回來。
通道儘頭,是一扇金屬門。
門外,一張病床孤零零地擺著。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閉著眼,氧氣罩下的麵孔蒼白而安靜。蘇離認不出她,但一靠近,係統音提示響起:
【記錄回溯:第一人格蘇離殘存記憶場景加載完畢】
“第一人格?”
她下意識看向病床。
床上那女人微微睜開眼,一瞬間,她看清了——
那是她自己。
但臉上多了幾道疤痕,瞳孔暗淡,氣息微弱。那是某個版本的她,一個被係統徹底“消毒”過的意識投影。
蘇離瞪著那張臉,突然意識到,這個副本並不是讓她逃跑。
而是讓她選擇。
【人格優選判定程序已啟動】
【當前人格衝突模式:主控替代】
【是否執行替換:確認否認】
蘇離張口:“什麼意思?”
但係統不給她解釋。
病床上的“她”開口了——
“我是你,你是多餘的。”
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來自深層意識的否定。
蘇離後退一步,仿佛受到衝擊。
她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測試,而是一場內部清洗:係統想用這個副本,逼她主動放棄“異常人格”,接受“正常人格”的複位。
也就是說,隻要她點下“確認”,病床上的那個“她”就會成為係統認可的唯一人格,而她——將會被清除。
“放棄吧。”病床上的她低聲說,“你不過是個乾擾殘差,一段錯誤的數據。”
蘇離咬緊牙關。
她突然意識到,這種清除程序不是物理攻擊,而是利用人類最深的情緒——自我懷疑、孤獨感、想要歸屬的本能——來誘導她主動交出控製權。
她抬手,拒絕點選。
“否認。”
整個病房微微震動。
投影閃爍,係統語音再度出現:
【判定異常·意識抵抗值過高·啟動緊急插入人格】
黃光閃過,一個身影無聲出現——
仍是她的模樣,卻站在窗邊,低頭看向她。
昭淵。
第三個她。
蘇離這才明白,這不是“她”和病床上的“她”的對抗,而是她和昭淵的最終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