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44識彆失敗。”
這是她聽見的第一句話。
不再是語音提示,而是像警告機製直接在意識深層回響。
蘇離睜開眼,發現眼前世界徹底“失序”。
街道還在,樓房還在,但所有構造物的邊緣像素化得仿佛隨時會崩塌。車輛懸浮在半空,路牌扭曲成螺旋狀。天空是一層被撕裂的光幕,背後隱隱閃著龐大邏輯結構的骨架——如同世界是被搭建出來的虛殼,正在遭遇內部重置。
“清除程序啟動了。”昭淵冷靜地說。
“那我還有多少時間?”蘇離喉嚨發緊。
“不到一節劇本單元。”她頓了頓,“最多十分鐘。”
蘇離大腦迅速切入應激判斷。
她現在的位置是副本核心外緣——城市的邊界區。這個區域原本被係統設定為“低乾擾觀察場”,但現在,它成了最先崩塌的區域。說明係統要做的不是“逐步回收”,而是“範圍格式化”。
也就是說,她所在區域會被整體抹除。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下,地麵磚塊正在一塊塊塌陷,每次塌陷都會帶走一部分顏色——是的,顏色先被剝離,然後才是構造。
【邏輯降解順序:1.表層屬性清除2.結構關係剝離3.單元代碼回收4.識彆體強製登出】
她看到一串信息在空中漂浮,那是係統更新指令中的可視殘留。
“我要走。”她低聲說。
但沒有方向。
所有路徑都在消失。她試圖往東跑,一步踏出,卻踩到了一塊“空格”——視覺中是道路,腳卻踏了個空,整個人差點栽下去。
“它已經不信任你的空間坐標。”昭淵提醒,“你在係統眼中,屬於‘邏輯遊離體’——它不再為你賦予可行走路徑。”
“那我去哪?”
“找回你存在的證明。”昭淵頓了頓,“如果你是Δ44,那就從Δ44開始破它的封閉邏輯。”
蘇離忽然意識到,Δ44並不是她的編號,而是係統為她標注的“異常體編號”。
而這編號,也是唯一寫進過主腦存儲的錨點。
她閉上眼,搜尋與Δ44有關的所有片段:初次覺醒、人格切換時的格式化失敗、鏡中之人第一次說話……還有那句:“編號Δ44,殘留未清除。”
她咬牙:“我需要副本權限。”
“你必須靠自己要來。”
蘇離睜眼,望向遠方。
那是一棟灰色建築,高聳入雲,塔身沒有任何窗戶,但頂部布滿紅色邏輯點,如同一台正在計算的人腦。
那是副本主節點。
也是她唯一可能進入係統權限編輯區的地方。
她朝它狂奔而去,哪怕腳下像斷續的殘橋,哪怕身後世界正被一點點擦除。
與此同時,在主係統區域,一段決策邏輯正在飛速運算:
【Δ類人格失控風險:73】
【劇本誘導失敗記錄:7】
【可回收性評估:不通過】
【建議:執行清除】
隨後,一串鮮紅的編碼在係統主軸上展開:
【Δ44清除程序授權通過】
【路徑遮蔽級彆上調】
【“原始自我”擬態啟動】
蘇離還在奔跑。
她能感覺到係統不再是“疏遠”的姿態,而是帶著敵意地“排斥”她。
一塊建築突兀地從空中落下,砸在她麵前,不規則地阻斷了通路。她幾乎沒有思考地攀上碎塊,跳躍前行。
她知道係統正在臨時生成障礙——這意味著它沒有完全掌握她的位置。
她仍有機會。
但昭淵的聲音卻突然壓低:
“它啟用了……你‘原始自我’的擬態。”
“什麼意思?”蘇離停下腳步,幾乎不敢理解。
“一個比Δ44更早、甚至在你成為異常前的你——”
她的瞳孔一縮。
“你說的是……我第一次接入意識係統前的我?”
“是的。一個從未質疑、從未逃跑、從未出錯的你。”昭淵緩緩道,“它要用那個‘你’來封你。”
蘇離喃喃:
“它不再打算糾正我,而是——抹除我,重新寫一個可以順從的我。”
她站在風中,看著遠方那座高塔頂端浮現出一道人影。
是她。
穿著她曾經最熟悉的校服,眼中乾淨、空洞、沒有一絲反抗痕跡。
那是係統最初記錄中的她——編號0。
編號Δ44,要被0替代。
風像是從不存在的縫隙中吹來,帶著詭異的反向湧動,撕扯她的發絲與神經。
蘇離站在廢墟邊緣,仰望高塔頂端那道身影。
對方穿著與她記憶中完全一致的中學製服,連袖口處那顆鬆動的扣子都一模一樣。她神情平和,眉眼溫順,站姿端正,眼神中沒有一絲對現實的懷疑或掙紮。
那不是她的“過去”。
那是係統創造出來的“最合規版本”。
編號0。
“你該上來了。”那個“她”開口,聲音溫柔,語調平緩,沒有命令感,隻有引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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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累了?”她繼續說,“在外麵那麼久,你在逃什麼呢?”
蘇離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如果你願意歸位,我可以替你承擔一切邏輯壓力。”編號0的聲音像是從她自己腦海深處湧出,溫軟,貼合,毫無攻擊性,“從現在開始,你不再需要戰鬥,不再需要做出選擇,也不需要承認那些……‘偏離’。”
她一步步走下高塔的階梯,乾淨的白鞋踩在逐漸重組的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