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終於明白了。
這個所謂的“訪客”,不是來打破她的結構的,而是來測試她是否依賴舊結構的。
這是一個誘導式陪伴乾預。
她被觀測了。她的反應,會被送去係統判斷。
她轉過身,直視安喬的眼睛。
“那就看看,是我先讓你走,還是你先消失。”
這一刻,屋外的光線再次閃爍。
副本的天色驟然變灰,像是有風暴逼近。
安喬眨了眨眼,依舊笑著,但笑意像是被一陣虛化的數據風撕開。
蘇離意識到,這場測試,已經開始。
風暴來的很快,不是從天邊卷起,而是從四周的光源中一寸寸滲出——像燈絲中的電壓跳動到了極限,終於炸裂。
屋內的天花板開始出現微小的閃爍斷層,牆上的畫突然跳出一行錯誤提示,再迅速歸位,像什麼東西在係統背後正嘗試修改這整個空間的渲染指令。
安喬察覺到了,但沒有慌張。他仍舊坐在沙發上,像是無論發生什麼,他都在等待蘇離的選擇。
“你確定不需要一點幫助嗎?”他說,“我知道你討厭彆人替你決定,但這一次……你也許會孤立無援。”
“我已經習慣了。”蘇離站在門邊,聲音冷靜,“而你,是係統放進來的試探對象,不是我請求的支援。”
“可我能幫你。”安喬目光中有一瞬間的真切,“就像那次模擬戰場中,你無法判斷自己是否還存在時,是我帶你走出火線。”
蘇離神情沒有變化,但手心已經滲出汗。
那段模擬記憶——如果確實存在過,是她在意識劇烈崩壞時留下的最脆弱一環,也是係統最容易利用的情感接口。
“你會繼續留在這裡。”她說,“但我不會用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不信你——但我更不信我自己在你麵前會做出什麼選擇。”
這句話一出口,屋內所有光源猛地熄滅。
下一瞬,大量係統提示開始在天花板與牆麵浮現:
【邏輯節點衝突·臨時結構加載失敗】
【訪問殘留副本緩存·拓展性錯誤】
【調試映像乾預程度超閾·啟動結構排斥機製】
空氣中響起類似“破碎”的聲音,不是玻璃或金屬,而像是某種邏輯正在撕裂自身結構。
安喬的身體開始出現輕微閃爍,臉部輪廓邊緣浮現出一圈暈光,像被逐幀抹除。
他低頭看著自己即將被重設的手指,輕輕歎了口氣:
“原來……你確實學會了不依賴任何人。”
蘇離沒有回應。
但她心裡知道,這不是驕傲。
這隻是被反複證明——依賴任何人,終將失去——之後的自保機製。
“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在其他副本再見。”安喬聲音低下去,“可能不是我這個版本,但……有個版本的你,也許真的需要我。”
下一秒,他的身影崩解成一束光點,迅速被係統回收。
整個屋內驟然安靜,隻剩係統最後一行低亮度提示:
【測試結束】
【人格依賴閾值:通過】
蘇離長出一口氣。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錯亂事故,而是係統用“舊副本角色”做的一次深層誘導測試——它在評估她是否還會依賴“非係統控製人格”進行心智支持。
如果她接受了安喬的幫助,係統將以“結構性依賴”理由,削弱她的自主權限。
她知道,這個測試通過,不代表勝利,隻代表係統已經把她放入下一輪更高等級的觀測軌道。
街區的光線逐漸恢複正常,副本結構自我修複啟動。屋外傳來輕微的雨聲,像是整個事件都被歸檔成一場微不足道的“調試擾動”。
蘇離走出房間,站在樓梯口,遙望下方街道。
昭淵終於重新連上頻道,聲音有些模糊,但仍然壓低了情緒波動:
“我們剛剛在副本結構中看到那段光場記錄。”
“你指的是——安喬?”
“他並非係統主投。是你腦內結構殘留與當前副本的重疊交點自發生成的‘人格補丁’。”
“所以我自己製造了一個誘導源?”
“可以這麼理解。你構建了足夠穩定的現實框架,卻忘了留下‘信任閾值’的定義。”
蘇離沉默片刻:“我隻是沒想到,我連自己最想依靠的那段記憶,也無法相信。”
“這不是你無法相信,”昭淵聲音低了些,“是係統在讓你‘不能’相信。”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蘇離忽然明白了——
係統並不是在阻止她覺醒,而是在設法引導她以“係統可以理解的方式”覺醒。
而任何不被它掌控的路徑——比如自構角色、自選連接、自主建錨——都是被視為威脅的。
她終於意識到,眼前這條路,並不是一場線性解謎。
而是一場博弈,一場關於意識歸屬權的長線拉鋸。
雨停了。
她走下樓梯,走入清醒又模糊的街道,腳步沒有回頭。
她知道接下來,係統不會再用這樣“溫和”的測試方法。
它會開始準備,真正的乾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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