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再次亮起光。
這次並非如前幾輪那般,逐步加載、由暗轉明,而是一種詭異的“同步出現”——所有街道、建築、天空、電線杆、廣告牌、車輛甚至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瞬間“生成完畢”,像是某個剪貼板裡的城市模板被強行整體粘貼了過來。
蘇離站在中央街區的天橋上,視野中一切都太整齊了。整齊得像假人館,像玩具沙盤。
她感到皮膚發緊。不是恐懼,而是係統性壓迫下的本能預警。
“這不是加載,這是一場替代。”昭淵在她識彆意識內的聲音極低,“我們沒有檢測到它從內核調用了漸進構建指令,它用的是預製人格配置。”
蘇離皺起眉,“也就是說,這裡已經不是‘我’所在的副本?”
“不,它還是你在的副本。”昭淵頓了頓,“隻是你不再是它唯一的‘我’。”
她呼吸一滯。
仿佛整個世界,有另一個“她”已經悄無聲息地登入,而她還站在原地。
係統正在做什麼她很清楚:它正在嘗試“加載一個更合適的蘇離”。
“不是替換我,而是讓這個副本覺得‘那才是我’。”她緩緩道。
昭淵沉默了一秒,“你在迅速接近Δ類映像臨界。我們必須想辦法重設你的識彆節點。”
“還來得及嗎?”
“你還有一次機會。”
蘇離低頭看向掌心——她從上一章殘留下來的那張倒置“c”標誌卡片正在微微發熱。
這不是係統物件,而是現實信號介入留下的連接錨點。隻要這個連接沒斷,她就還有“反饋權”。
這意味著,她還不是“被模擬”的人。她是個“持證者”。
她抬起頭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在找我?”
蘇離緩緩轉身。
來人穿著灰色風衣,黑發短而乾淨,眼神平靜得像無波湖麵。最令她震動的不是對方的臉,而是那句語氣——像極了她記憶中那個在“初始錨點副本”出現過一次的模糊身影。
“你是……?”
對方笑了,“不是說過了嗎?我記得你。”
蘇離警惕地後退一步。
這句話,林燼也說過。準確地說,是林燼第一次登場時,在副本中對她說的。
可這個人,不是林燼。
他像被從某段記憶中截出,重新編排了語調與內容,粘合起來的“擬真樣本”。
昭淵的聲音此刻冷了下來:
“它不是林燼,也不是你記得的任何人——它是你‘潛意識希望相信的那個人’。”
“它是你的‘定義緩存’。”
蘇離腦中閃過一句係統提示詞:自我模糊已觸發,替代標識初始加載。
這就是“反向定義”的真正含義——不是摧毀你原來的自我,而是精確複製你的信任、記憶、情緒觸點,再以此生成一個“幾乎沒有邏輯破綻”的你,然後扔進你原本的副本,等所有係統邏輯都接受了那個版本,再逐步清除你。
她終於明白這一階段的危險不是痛覺,不是懲罰,而是“讓你自己放棄定義你自己”。
蘇離垂下眼,問出一句聽上去無比冷靜的話:
“如果我殺了他,副本會崩塌嗎?”
昭淵語氣比她更冷:“不會。他不是邏輯核心,隻是感知植入體。”
“好。”她點頭。
下一秒,她動了。
蘇離出手時沒有絲毫猶豫。
她的攻擊方式並不複雜,隻是最直接的“排異反應”——她調動副本權限中殘存的“Δ類響應點”,將整條天橋瞬間凍結為灰白結構,構建出“非本地行動者”的權限排斥機製。
那名“他”卻在蘇離逼近的刹那,向後輕輕退了一步。
沒有反擊,也沒有閃躲,隻是那種極其溫和、幾乎令人難以生恨的姿態,如同在說:你要是非動手,我不攔你。
蘇離動作一頓,心中隱約泛起一種不屬於她的情緒波動。
那是一段被人為植入的“情感映射”,以她曾經信任過的某個對象為模板,精準投喂進她的行為決策前鏈。隻要她猶豫一次、遲疑一下,就會進入副本定義的“替代候選狀態”。
這才是係統真正的手段——不是暴力清除,而是邏輯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