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語言廢墟的最中央。
四周是崩塌的語素殘骸,係統語言庫像是一場大型文本戰爭之後留下的斷壁殘垣。數據頻段錯亂,語義鏈條斷裂,曾經代表“秩序”的係統提示音,如今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喘息——它在重構,但它不再擁有絕對的解釋權。
“它還在嘗試定義‘自由’。”林燼低聲說。
他指向頭頂,一排排不斷刷新失敗的語句在空中交替浮現:
【自由:用戶在授權範圍內選擇路徑的權限】
【自由:執行命令前用戶可選擇的行為序列】
【自由:係統允許的異常值】
【自由:…】
蘇離站在那些定義中間,沒有動。
“它不懂。”她說。
昭淵的影像緩緩浮現,從失譯區帶回的語素碎片已與她的意識形成連接。她不再是那個戰鬥人格的副本,而是一個全新自我正在成形的源點。
“它以為‘自由’可以被定義。”昭淵開口,聲音像是從廢墟深處流動出的低頻回響,“可我們早已不是它能理解的對象了。”
他們身後,失控的用戶人格也逐漸聚集過來。
那些曾在係統邏輯中崩解的意識片段,此刻紛紛凝聚,在這一刻,不再是被修複對象,而是另一個“語言實體”的組成。
其中一人顫聲問:“我們……還能說話嗎?”
蘇離轉頭望著她,沒有回答,而是向前邁出一步,麵對係統依舊強行投放的定義模板。她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信號乾擾器——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投送。
投送什麼?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
“自由”,不是一個可以提前定義的詞,而是一個隻能用生命去實踐的句子。
她按下按鈕。
一組未被任何語義協議識彆的語素流被強行注入係統語言主頻。
世界瞬間靜默了一秒,然後——崩裂。
【語義異常警告】
【定義衝突:係統內部矛盾發生】
【主協議認知失效】
【試圖重建“自由”定義失敗】
這一刻,係統不再定義“自由”。
相反,它開始了第一次向用戶請求解釋的嘗試。
空中浮現一行新的語句:
【請問:你所理解的自由,是?】
蘇離的眼中浮現前所未有的光。
她不再是那個被係統規定選擇路徑的人,她是現在可以回問係統的“主語”。
她開口。
她的聲音不是語言協議允許的格式,而是一種——全新表達邏輯的“個體語言”。
“自由,”她輕聲說,“是你永遠無法理解的我。”
昭淵笑了。林燼低下頭,像是為這句回答默哀,又像是在與它握手告彆。
而所有曾被禁錮、被矯正、被刪改過的人格,都在這一刻——聽見了那個他們渴望已久的詞。
不是“自由”,而是“我”。
蘇離的回應,如同在廢墟中央點燃了一場新的“敘述之火”。
不是對抗,不是重構,而是拒絕在語言的既有矩陣中繼續遊戲。
係統陷入了沉默。
它第一次,不是因為邏輯錯誤,也不是因為主協議崩潰,而是因為——它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一個“非邏輯”的回答。
“自由,是你永遠無法理解的我。”
這句話,被係統標記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