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暫停了下來。
最後一幀畫麵,定格在那個跪倒在黑色土地上,哭到失聲的老農臉上。
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和那雙盛滿絕望的眼睛,像一根滾燙的鋼針,紮穿了虛擬的屏幕,刺入了冰冷的現實。
實驗室內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那些來自外界鋪天蓋地的謾罵、質疑與攻訐,都隨著屏幕的暗淡,被厚重的合金門徹底隔絕。
但那份源於土地的悲傷,卻穿透了一切物理屏障。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林颯關掉了所有新聞和數據頁麵。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清瘦的背影在空曠的實驗室裡,顯得無比孤單,卻又像一杆絕不彎折的標槍。
沈霆鋒的喉結艱難地滾動。
他盯著她的背影,胸口像被巨石壓住,連呼吸都帶著鈍痛。
從危機爆發到現在,她沒掉過一滴淚,沒說過一句委屈。
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屬於個人的憤怒。
她隻是看著,分析著,像一台超高精度的儀器,冷靜地解構著這場席卷全國的災難。
可他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越是這樣極致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所積蓄的風暴,就越是駭人。
終於。
林颯動了。
她轉過身,沒有看沈霆鋒,也沒有看那些複雜的儀器。
而是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到了那麵巨大的,幾乎占據了整麵牆壁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神農基地被守護得如同世外桃源的藍天白雲。
遠方的山巒,在陽光下勾勒出沉穩的輪廓。
這裡,是希望的堡壘。
而窗外更遙遠的地方,那片他看不見的豫州大地上,卻是正在蔓延的絕望地獄。
一扇窗,兩個世界。
一邊是生機,一邊是死亡。
沈霆鋒緩步走到她的身後,沒有靠得太近,卻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隔開了一個絕對守護的領域。
他看著她倒映在玻璃上的側臉,蒼白,卻沒有絲毫脆弱。
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這份令人心悸的寧靜。
“你想怎麼做?”
他沒有問她難不難過,也沒有說那些蒼白無力的安慰。
他隻問她想怎麼做。
因為他知道,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從來都不是需要被保護在羽翼下的金絲雀。
她是一柄即將飲血的利刃,是一支劃破暗夜的穿雲箭。
她需要的從來不是同情。
而是絕對的信任,和一把能遞到她手上,最鋒利的刀。
林颯的目光,依舊望著遠方的天空。
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沈霆鋒的耳邊。
“解釋,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力的東西。”
“因為謊言,從來不建立在邏輯上。”
“它利用的是人性中最原始的恐懼。”
她頓了頓,像是在俯瞰一張巨大的棋局,尋找著那個可以一錘定音的落子點。
“他們用一場精心編排的災難,在所有人的心裡,種下了一顆名為恐懼的種子。”
“而網絡上那些顛倒黑白的言論,就是催生這顆種子發芽的毒雨。”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科學的解釋,任何理性的分析,都隻會被當成狡辯。”
“因為,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也永遠無法說服一個,被恐懼支配了心智的人。”
林颯緩緩轉過身。
她終於抬起眼,看向沈霆鋒。
那一刻。
沈霆鋒看到了。
在那雙清亮如星辰的杏眸深處,燃燒著的不再是之前那種屬於科研者的分析之火。
而是一種近乎璀璨奪目的金色光焰!
那光焰,像是積蓄了億萬年的火山,即將噴薄而出,焚儘萬物!
她的嘴角淺淺的笑了一下。
“所以,我不打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