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駐地設在西華縣一所早已廢棄的中學裡。
高高的圍牆將這片小小的區域與牆外那個被憤怒與絕望吞噬的世界割裂開來。
指揮室由一間最大的教室臨時改造而成。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與速食口糧混合的古怪味道。
沈霆鋒額上纏著一圈潔白的紗布,那抹殷紅的血跡已經被林颯親手擦拭乾淨。他似乎不知疲倦,也感覺不到疼痛,正站在一張巨大的電子沙盤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部署著防禦圖。
他身前,一道全息投影光束亮起,韓琳少將那張清秀而又嚴肅的麵孔出現在會議桌的上方。她的眼神緊緊盯著沙盤上那些不斷閃爍的紅點,那是代表著極度危險的區域標記。
“沈團長,京州方麵壓力巨大。首長隻給了你們十二個小時。“韓琳的聲音像冰塊一樣冷硬,“十二小時後,如果局麵不能得到控製,我們將不得不啟動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是什麼,她沒說。但沈霆鋒清楚,那意味著武裝清場,意味著承認失敗,意味著林颯和整個“神農計劃“將永無翻身之日。
林颯沒有參加會議。
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一張吱嘎作響的行軍床上。這裡原本是學校的雜物間,狹窄而又逼仄,隻有一扇高窗透進外麵火把搖曳的詭異紅光。
她換回了那身乾練的黑色作戰服,看似閉目養神,清冷的小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然而,在無人能感知的維度裡,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以她為中心轟然展開。
她的精神力如無形的潮水,悄無聲息地漫過高牆,越過鐵絲網,向著四麵八方瘋狂蔓延。一公裡,一點五公裡,兩公裡……她的“生物場域感知“像一張覆蓋了整個縣城的巨大蛛網,將每一個生命體的生物電信號都精準地捕捉、標記、分析。
在她的精神視野中,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幅由無數光點構成的龐大而又複雜的星圖。
絕大多數的光點都呈現出一種狂躁的、刺眼的紅色。那是純粹的憤怒,是家園被毀、親人受難後最原始的情緒宣泄。而在這些紅色光點的深處,還夾雜著大片大片代表著恐懼與絕望的灰色。
紅與灰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片混亂、悲傷、狂暴的情緒海洋。
但在這片海洋之中,卻有幾十個光點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它們不紅,也不灰。
它們是黑色的。
是一種冰冷、冷靜,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純粹黑色。甚至在這些黑色光點的核心,林颯還能感知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在欣賞一場好戲般的戲謔。
這些黑色的光點像致命的病毒,均勻地散布在狂怒的人群之中。他們混跡其中,用最能煽動情緒的語言,用最能刺激淚腺的故事,不斷地挑撥著周圍那些紅色與灰色的光點。
“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們毀了我們的地,還想跑!“
“大家衝進去!把那個女巫抓出來燒死!“
“我表弟家的孩子就是吃了他們的毒玉米,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呢!“
他們巧妙地引導著人群的衝擊方向,將最猛烈的攻擊一次次引向駐地最薄弱的環節。他們甚至在暗中分發著石塊和自製的燃燒瓶,將普通民眾的憤怒轉化為最致命的武器。
林颯的精神力像最高倍率的顯微鏡,精準地鎖定了其中一個黑色光點。
那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他躲在人群的後方,一邊用嘶啞的聲音高喊著“為死去的鄉親報仇“,一邊冷靜地用眼神指揮著前麵幾個壯漢,準備將一根巨大的木樁撞向駐地的大門。
他的心跳平穩,呼吸勻稱。他的腎上腺素水平沒有絲毫的升高。
他不是一個被憤怒衝昏頭腦的災民。
他是一個冷靜的、專業的、正在執行任務的敵人。
林颯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雙緊閉的杏眸之下,殺意如萬年寒冰。
“找到你們了,老鼠。“
她修長的手指在冰涼的床沿上富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起來。
“噠。噠噠。噠……“
那不是無意識的小動作,而是一種經過特殊編碼的高頻次精神脈衝信號。
指揮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