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感受著從對方手心傳來的溫度,車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時從連綿的荒野變成了一處綠茵的牧場,美麗的霞光仿佛要將人心中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洗刷一空。
“我想,我該下車了。”
囡囡擦乾眼淚露出笑容。
幾乎是同一時間,列車的廣播響起,不再是之前冰冷機械聲,而是一種溫和而帶有磁性的嗓音:
“親愛的旅客,靜默號列車即將抵達下一站——風語牧歌站,請要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感謝您本次的旅程,祝您旅途愉快。”
廣播聲在車廂內回蕩,與窗外牧場的寧靜祥和奇妙地融合。
幾乎是同一時間,囡囡手中的車票微微發燙,散發出柔和的金色光暈。
車票自動漂浮於半空,所缺少的下車站點名稱終於浮現而出,墨跡如同被夕陽點燃般浮現出一行優雅的花體字:
「風語牧歌站」
張晨鈺與福格瑞姆自然看到了這行字。
“你要走了?”
福格瑞姆與張晨鈺異口同聲,她們完全沒想到如此突然,npc乘客解鎖下車站點的條件竟是如此,是持有對應車票的npc乘客自願下車。
列車緩緩減速停靠,5號車廂的車門緩緩打開,來自車票的金光將小女孩的身影籠罩,開始變得透明與朦朧,從身體邊緣處逐漸融入空氣中。
囡囡低頭看了看自己逐漸變得輕盈的手,又抬頭看向張晨鈺,笑容裡沒有了恐懼和陰霾,隻剩下一種清澈的釋然與祝福。
“我的終點站到了。和你那張明信片上的風景一樣美,對不對?”
囡囡的聲音變得空靈,身影越來越淡,如同一個將醒來的美夢,張晨鈺感到手心一空,那真實的觸感正在消失。
張晨鈺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還有一種欣慰。
張晨鈺用力點了點頭,喉頭有些哽咽:
“嗯,很美。”
“接下來,祝我旅途愉快。”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徹底化作無數細碎的金色光點,如同被夕陽浸透的蒲公英種子,在車廂內盤旋、升騰,最後穿過車廂的門,向著那片被霞光染成金紅的、無邊無際的美麗牧場飄散而去。
車廂內恢複了寂靜,列車的車門關閉,隻剩下列車行駛的單調聲響。
張晨鈺的手還維持著虛握的姿勢,掌心裡仿佛還殘留著那一絲溫暖的觸感和剩餘一張車票的重量,畢竟,一張屬於她,另一張已經完成了使命。
福格瑞姆安靜地站在一旁,淡紫色的眼眸望著光點消失的方向,尾巴輕輕擺動,沒有說話。
張晨鈺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空氣中還帶著牧場的青草香和夕陽的暖意,她緩緩握緊空懸的手,轉過身,目光投向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堅定。
張晨鈺不禁想到自己曾經把車票攤開在桌麵上,屠龍魔當時就接觸過車票,他當時應該意識到囡囡隱瞞了真相,但當時的屠龍魔沒有當場拆穿,連半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
張晨鈺無法從屠龍魔口中證實她當時的想法,大概屠龍魔是希望囡囡能親口承認或者是由她來揭露真相,不過,張晨鈺能猜出屠龍魔為何不選擇替換她的身份活下去。
屠龍魔來自一個張晨鈺對虛實邊界假想中規則崩壞、道德淪喪的末世未來,她深知這個樂園關卡的“規則”本質上是顧珺設置的殘酷遊戲,一張車票、一個“下車”的機會,對她這個注定要消失的“人格切片”來說,毫無意義。
她早已看透了自己作為“測試工具”的命運,因此對這張代表“生路”的票證報以極致的冷漠和輕蔑,接受它,反而意味著承認了這套她所憎惡的規則的合法性。
屠龍魔的所有行為並非為自己謀求出路,而是逼迫、錘煉、測試“現在”的張晨鈺,是一種堅定的交付:真正的未來應該由現在的張晨鈺去決定和開創,她不需要車票,她需要的是張晨鈺做出“不成為我”的選擇。
突然,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握住了她。
張晨鈺轉頭,看到化為人形的福格瑞姆站在身後,她的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隻是沉默地低下頭,笨拙地用行動表達著無聲的陪伴。
“謝謝。”
張晨鈺擠出一個微笑,落寞的心情被稍稍驅散,對,她不是一個人。
手臂上的活體塗鴉不滿地扭動起來,搖著尾巴,空洞的眼眶硬是擠出一副淚花盈盈的委屈表情。
“哦對,還有你。”
張晨鈺無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手臂上的活體塗鴉。
福格瑞姆望向身後車廂的方向,隱隱透出不安:
“屠龍魔不在了,囡囡也下車了。接下來,你想往哪兒走?”
張晨鈺略作思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