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他人對嶽明樺而言向來奢侈、痛苦,尤其是涉及阿瓦隆和弟弟的秘密,但如果他遺忘了自己的弟弟,失去了更多兄弟曾經存在於世界的痕跡,那麼,他寧可冒著讓自己再次被阿賴耶盯上的風險。
接診室裡一片寂靜,隻有心率儀規律的滴答聲,像在為這段往事敲著節拍,郎燕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置於身前,白手套纖塵不染,嶽明樺倚靠在沙發上坐立難安。
“嶽先生,講故事之前,來一杯潤潤喉嚨,抱歉,我這裡暫時隻有鹹味的意式咖啡。”
郎燕遞給嶽明樺一杯咖啡,後者一飲而儘,因阿賴耶導致五感混亂的殘留影響,令喉頭充滿苦澀,完全沒讓他注意到咖啡的味道。
嶽明樺組織一番語言後,緩緩開口:
“在被卷入這認知汙染現象成為契約術士之前,我是一名有點名氣的遊戲主播,也算是高玩,主攻《星際爭霸》、《口袋妖怪》、《群星》等策略類遊戲,技術尚可,有點名氣,主要是因為我們的父母因車禍去世的早,為了照顧我弟弟…嶽明柳,我沒上大學找不到工作,所以就乾了這一行兒,他也是我最大的粉絲,也是最好的搭檔。”
“我本以為我們兄弟躲過了吃絕戶的親戚,這輩子就這樣湊合過,但他沒躲過老天爺的詛咒,今年年初他在學校裡突然昏迷了,班主任送到醫院做檢查,才發現他得了腦癌,晚期,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得的,他之前有過頭疼的症狀,但以為是高考學習壓力太大才頭疼,一直瞞著我沒說。
“現代醫學能做的已經不多,我很不甘心,就在我們幾乎絕望的時候,阿瓦隆公司的人找到了我們,代表安德斯向我們提出了一個交易,安德斯可以為我弟弟提供醫療費,與一種處於實驗階段的認知療法,或許,有機會創造奇跡,可以讓我弟弟在死後,靈魂以化身的形式存在。”
……
嶽明樺平靜的聲音,帶著一種回憶往事的疏離感,一抹痛苦之色極快地掠過他眼底,旋即被更深的壓抑掩蓋。
“阿瓦隆公司對提出的條件是,我需要利用我的影響力,為他們網絡上宣傳阿瓦隆公司從事慈善事業的正麵新聞形象,直播含有認知誘導傾向的《龍魂:學院奇聞》遊戲,並且…在現實中,協助他們狩獵某些特定、大量的龍魂。”
“當時的我知道這聽起來就像是在騙我打白工,無異於死馬當活馬醫,但為了明柳,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願意嘗試,我瞞著我弟弟接受了交易,我為他們工作,四處奔波,狩獵龍魂,挑戰速通遊戲…我錯過了明柳最需要我陪伴的那段時光。”
“阿瓦隆公司的認知實驗…並不成熟,明柳被送進了裡姆多療養院接受治療後,不管頭有多疼,他總是笑的那麼自然,撒謊自己好多了,他們低估了化身占據認知過程中,對癌症病人的認知消耗,明柳的精神、生命力…在認知實驗中損耗過度,最終…他沒能撐過來,而我,因為在外替阿瓦隆公司執行任務,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
嶽明樺的拳頭在身側微微握緊,那股深埋在平靜之下的絕望與悔恨,卻幾乎要凝成實質,沉甸甸地壓在空氣裡。
郎燕靜靜地聽著,眼神中多了幾分了然:
“所以,這是你叛變了阿瓦隆的動機,因為他們的實驗間接害死了你弟弟?”
嶽明樺搖了搖頭:
“不完全是,我和安德斯見過麵,他說過自己確實沒有百分之百讓明柳康複的能耐,認知實驗不成熟,但…害死我弟弟的人,的的確確是私自做決定想要賭一把的我。”
“阿瓦隆公司曾進行了一個可控性衍生造物的大型實驗項目,我弟弟並不知道,以我們兄弟為原型設計了同人龍魂魁狼三星,他投稿了阿瓦隆公司的同人網站上,大概是想…幫我做點什麼,留下與證明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在明柳走了之後,我收拾明柳的後事時,我的魁狼三星青柳找上了我,讓我發現魁狼三星一族被具現化出來,然後…它告訴我,阿瓦隆公司竟然將魁狼三星一族視為公司流落在外的資產,正在大批量狩獵魁狼三星,他們!竟然想要把它們回收當作供給安德斯變強的耗材!”
……
嶽明樺的牙齒微微咬緊,下頜線繃得僵硬。
郎燕的身體微微前傾,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這麼說,阿瓦隆公司…觸及你的底線了,然後呢?”
嶽明樺反複做著深呼吸,他的認知之力劇烈起伏著,不知道是回憶到了什麼。
良久,嶽明樺才開口:
“我本來隻是想,隻要讓魁狼三星一族恢複自由之身就好,解救那些被阿瓦隆公司抓到裡姆多療養院的魁狼三星們,我找到了一個同樣對阿瓦隆公司抱有懷疑的朋友,她叫劉華宇,既是龍魂獵人也是一名記者,我答應協助她找到數據庫調查認知實驗,我們一起潛入了裡姆多療養院,在那裡,我看到了……明柳,好多的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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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長得像明柳的東西…還有其他像人的東西,他們就像是吊掛的臘肉一樣掛在半空,有的作為研究的實驗品,有的被磨碎了喂給…那些魂體場畜牲,明柳看到了我,他們喊著我的名字,讓我放他們出去,讓我帶他們回家……”
“我記不清他們長什麼樣子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我、我不能……我不能暴露,我沒辦法讓那些東西閉嘴,不……我把我的兄弟殺了,殺了好多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