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弄:時光褶皺裡的生活密語
暮色像濃稠的墨汁,緩緩浸透暑襪街的青石板。我總愛踩著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鑽進這條老巷。斑駁的磚牆如同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表麵爬滿深淺不一的苔蘚,那是歲月精心繪製的紋路。牆根處,幾株狗尾巴草在風中搖曳,頑強地生長著,為這條略顯寂寥的巷子增添了幾分倔強的生機。磚縫裡偶爾探出幾簇野菊花,金黃的花瓣在風中輕輕顫動,仿佛在訴說著巷子的故事。
清晨五點,包子鋪的油燈率先刺破黑暗。李師傅的手掌在案板上翻飛,麵團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個飽滿的包子。他的手背上布滿了因常年與麵粉、冷水打交道而產生的裂口,卻依然靈活有力。蒸籠掀開的瞬間,白霧裹挾著肉香噴湧而出,驚醒了牆角酣睡的狸花貓。"張嬸兒,還是老樣子?"熟客們接過熱氣騰騰的包子,氤氳的霧氣模糊了鏡片,卻溫暖了每一個清晨。包子鋪的櫃台上,還放著一個裝滿零錢的鐵皮盒,邊緣已經被磨得發亮,那是無數個日夜交易的見證。
挑著擔子的磨刀匠慢悠悠地晃進巷子,銅鈴鐺隨著腳步叮當作響。"磨剪刀——戧菜刀——"的吆喝聲,像是從舊時光裡飄來的音符,喚醒了沉睡的老街。王大爺顫巍巍地從屋裡拿出鏽跡斑斑的剪刀,坐在門檻上,一邊看著磨刀匠熟練地工作,一邊嘮著家長裡短。磨刀匠的工具箱裡,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形狀的磨刀石,每一塊都被磨得光滑透亮。他將剪刀固定在特製的夾具上,蘸著水,開始在磨刀石上來回打磨,濺起的火星在晨光中閃爍。陽光透過竹編的晾衣竿,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與晾曬的臘腸、鹹菜一同構成了鮮活的市井畫卷。晾衣竿上還掛著幾件褪色的衣服,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午後的巷弄是靜謐的搖籃。老人們搬出祖傳的竹躺椅,在屋簷下的陰涼處打盹,手中的蒲扇偶爾輕輕晃動,驅趕著夏日的蚊蟲。牆角的收音機裡,傳來抑揚頓挫的川劇唱腔,與蟬鳴交織成慵懶的午後旋律。孩子們在巷子裡追逐嬉戲,踢著自製的毽子,笑聲驚飛了牆頭打盹的麻雀。那隻橘色的老貓卻依舊慵懶地趴著,眯著眼享受陽光,對周遭的喧鬨充耳不聞,隻有尾巴尖偶爾輕輕擺動。巷子深處的老槐樹下,幾位老人圍坐在一起,下著象棋,棋盤上的楚河漢界已經有些模糊,棋子也缺了角,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興致。他們一邊下棋,一邊喝著自帶的粗茶,時不時為一步好棋叫好,或者為走錯一步而懊惱。
當第一盞路燈亮起,巷弄飄起了溫暖的煙火氣。各家廚房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炒菜聲、鍋鏟與鐵鍋的碰撞聲此起彼伏。"開飯咯——"的呼喊聲在巷子裡回蕩,一家人圍坐在小方桌前,分享著一天的喜怒哀樂。飄出的飯菜香勾著鄰居的饞蟲,偶爾還能聽到"來我家嘗兩口"的熱情邀約。此時的巷弄,褪去了白日的喧囂,被溫馨與幸福填滿,每一扇窗後,都藏著平凡而珍貴的生活故事。有的窗戶裡,母親正在給孩子喂飯,孩子調皮地把飯粒撒得到處都是;有的窗戶裡,夫妻倆正在輕聲交談,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還有的窗戶裡,老人正戴著老花鏡,仔細地看著報紙,時不時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茶鋪:市井深處的時光琥珀
人民公園的鶴鳴茶社,百年如一日地散發著茶香。臨河的竹椅上,畫家支起畫板捕捉市井百態,作家埋首稿紙記錄城市脈搏,更多的普通人則半眯著眼,任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身上,聽茶鋪藝人用竹琴彈唱古老的川劇小調。茶碗裡的茉莉花沉浮,蓋碗碰撞的清脆聲響,與龍門陣的談笑聲、麻將牌的嘩啦聲交織成曲。茶社的木質桌椅已經被歲月打磨得光滑溫潤,桌麵上還留著一些茶漬,形成了獨特的圖案。深褐色的竹椅靠背微微凹陷,那是無數茶客經年累月倚靠留下的印記,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我常遇見那位戴著圓框眼鏡的老茶客,他總是坐在固定的位置,麵前擺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每當茶倌提著長嘴銅壺走來,他便合上書頁,看著沸水劃出銀亮的弧線,精準地注入茶碗。"喝茶要慢慢品,就像過日子一樣。"他曾這樣對我說,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的茶杯旁,還放著一個小巧的紫砂壺,壺身刻著一些詩句,那是他的心愛之物。老茶客告訴我,他每天都會來這裡,一坐就是一整天,在這裡,他能找到內心的寧靜,也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脈搏。
春日的清晨,薄霧籠罩著湖麵,茶社在朦朧中蘇醒。茶倌們早早地來到這裡,擦拭桌椅,燒水煮茶。第一撥客人多是晨練的老人,他們帶著鳥籠,將畫眉、八哥掛在樹枝上,鳥兒清脆的鳴叫聲與煮水的咕嘟聲相互映襯。老人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交流著養生之道,或是分享著新學的太極拳招式。
到了上午,茶社漸漸熱鬨起來。畫家們支起畫板,專注地描繪著眼前的景象:竹椅上打盹的老者、湖邊戲水的孩童、茶倌瀟灑的斟茶動作。他們的畫筆在紙上快速移動,將市井生活的點滴定格。作家們則坐在角落,聽著周圍人的聊天,偶爾靈感乍現,便奮筆疾書。有位年輕作家,已經在茶社寫了三個月的小說,他說這裡的氛圍能讓他更貼近生活,寫出真實動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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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陽光變得熾熱,茶社的梧桐樹投下大片陰涼。遊客們三三兩兩地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充滿傳統氣息的地方。他們點上一碗蓋碗茶,學著當地人的樣子,揭開碗蓋,輕輕吹開漂浮的茶葉,小口品嘗。有的遊客被茶社的氛圍感染,還會跟著老茶客們學起泡茶的門道,如何掌握注水的角度,怎樣控製喝茶的節奏。
寬窄巷子深處的茶鋪,青瓦下掛著褪色的燈籠,穿長衫的茶倌手持長嘴銅壺穿梭席間,手腕一抖,便是一場靈動的表演。夏日裡,茶鋪是納涼的好去處,竹椅拚成長床,人們搖著蒲扇打盹,蟬鳴聲與茶碗相碰的脆響交織;寒冬時,炭火盆驅散寒意,茶客們哈著白氣,看茶湯在蓋碗裡暈開層層暖意。茶鋪的牆壁上,掛著一些老照片,記錄著這裡曾經的歲月。照片中的人們穿著傳統的服飾,圍坐在茶桌旁,臉上洋溢著笑容。茶鋪的角落裡,還擺放著一架古箏,偶爾會有藝人在此彈奏,悠揚的琴聲在茶鋪裡回蕩,為這裡增添了一份詩意。
在茶鋪的後巷,有一條狹窄的小徑通向一個小小的天井。天井裡種著幾株桂花樹,每到秋天,金黃色的桂花盛開,香氣四溢,飄進茶鋪的每一個角落。茶客們聞著桂花香,品著香茗,仿佛置身於仙境。茶鋪的老板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在這裡經營了大半輩子,見證了茶鋪的興衰變遷。他總是熱情地和每一位客人打招呼,講述著茶鋪的曆史和故事。
茶鋪裡還時常舉辦一些文化活動。每月的第一個周末,會有川劇愛好者在此表演。演員們穿著華麗的戲服,畫著精致的臉譜,在茶鋪中央的小舞台上演繹著經典劇目。茶客們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表演,不時為精彩的演出鼓掌叫好。還有書法愛好者會在茶鋪揮毫潑墨,現場創作書法作品。他們將寫好的作品贈送給茶客,或是掛在茶鋪的牆上展示,為茶鋪增添了濃厚的文化氛圍。
到了傍晚,夕陽的餘暉灑進茶鋪,給這裡鍍上了一層金色。茶客們漸漸散去,茶倌們開始收拾桌椅,準備迎接夜晚的客人。此時的茶鋪,少了幾分喧鬨,多了一絲寧靜。老板坐在櫃台前,看著空蕩蕩的茶鋪,回憶著一天的點點滴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他知道,明天,茶鋪又將迎來新的客人,續寫新的故事。
牌坊:凝固在歲月裡的史詩
騾馬市節孝牌坊:青石上的滄桑敘事
騾馬市的節孝牌坊,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靜默地矗立在城北街巷的交彙處。青灰色的石料曆經百年風雨侵蝕,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如同歲月鐫刻的皺紋。牌坊正麵"旌表節孝"四個大字蒼勁有力,是清代舉人張鴻儒所題,字跡邊緣雖已被風雨磨平棱角,卻仍能讓人感受到當年揮毫時的磅礴氣勢。兩側立柱上纏繞的浮雕雲龍栩栩如生,龍須根根分明,鱗片間甚至還殘留著百年前工匠鑿刻時的石屑,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清晨的薄霧中,牌坊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卷。老人們常說,舊時婦人路過此處,總要駐足凝視,指尖不自覺撫過"冰清玉潔"的題字,仿佛能觸摸到牌坊背後那位節婦的一生。她或許曾在寒夜裡紡紗織布,在油燈下照顧公婆,將青春與熱血都獻給了家庭。而趕考的書生們則會在坊下稍作歇息,仰頭望著頂端蹲坐的石獸,想象著它們是否真能護佑自己金榜題名。石獸造型古樸,眼神威嚴,仿佛在默默守護著過往行人的夢想與希望。
到了傍晚,斜陽為牌坊鍍上一層暖金色。挑著菜擔的農夫從下方穿行,扁擔的吱呀聲與牌坊上銅鈴的輕響交織,在老城北的街巷裡久久回蕩。銅鈴掛在牌坊的飛簷下,微風拂過,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孩子們追逐著嬉戲而來,在牌坊的陰影裡捉迷藏,歡笑聲打破了老街的寧靜。偶爾有攝影愛好者背著相機前來,從不同角度捕捉牌坊的美,將它的身影定格在鏡頭中。
歲月流轉,牌坊見證了無數的悲歡離合。戰亂時期,炮彈的碎片曾擊中牌坊一角,打掉了石獸的半隻耳朵,但它依然頑強地挺立著。如今,周圍的建築早已更新換代,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可這座節孝牌坊依然堅守在原地,成為了老成都人心中的精神坐標。每當夜幕降臨,牌坊上的射燈亮起,照亮那些斑駁的紋路,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讓路過的人們忍不住駐足,傾聽曆史的回聲。
青羊宮山門牌坊:道韻仙風的琉璃華章
青羊宮前的山門牌坊則充滿了道家仙韻。朱紅立柱搭配黛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遠遠望去,宛如一座仙宮的大門。牌坊頂端的鴟吻昂首向天,龍身蜿蜒,仿佛隨時要破空飛去,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坊上雕刻的八仙圖案活靈活現,工匠們運用鏤空技法,讓鐵拐李的葫蘆似乎正往外傾倒瓊漿,呂洞賓的寶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漢鐘離的芭蕉扇紋路清晰可見,仿佛輕輕一扇,就能帶來一陣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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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農曆二月十五花朝節,牌坊下便擺滿了祈福的攤位。老太太們戴著老花鏡,將寫滿心願的紅綢仔細係在坊柱的雕花上,嘴裡還念叨著"保佑孫兒平安"。紅綢在風中飄揚,為古樸的牌坊增添了一抹喜慶的色彩。年輕姑娘們則拿著自拍杆,以牌坊為背景,與閨蜜留下青春的合影。她們穿著時尚的衣裳,站在古老的牌坊前,形成了古今交融的獨特畫麵。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牌坊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光芒。道士們穿著道袍,從牌坊下徐徐走過,寬大的衣袖隨風飄動。他們手中拿著拂塵,神態悠然自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遊客們跟在後麵,好奇地張望著,想要一探青羊宮的神秘。夜晚,牌坊上的燈籠亮起,柔和的燈光將牌坊籠罩其中,遠遠望去,宛如仙境。偶爾有夜歸的行人路過,都會被這美麗的景象所吸引,忍不住放慢腳步,感受這份寧靜與祥和。
在曆史的長河中,這座山門牌坊也經曆過修繕與重建。但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它始終保持著那份獨特的道韻仙風。它不僅是青羊宮的標誌,更是成都傳統文化的象征。每一個雕刻、每一處彩繪,都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吸引著無數人前來觀賞、探尋,讓道家文化的精髓得以傳承和發揚。
車站:城市脈搏的聚散之歌
北站:承載離彆的鋼鐵站台
北站的綠皮火車月台,永遠彌漫著煤灰與離彆的氣息。站前廣場上,巨型時鐘的指針緩緩轉動,金屬齒輪咬合的細微聲響,與廣場上此起彼伏的行李箱滾輪聲交織在一起。候車大廳的穹頂很高,灰黑色的鋼架結構縱橫交錯,白熾燈管在金屬支架上輕輕搖晃,投下略顯昏黃的光,照亮了無數張行色匆匆的臉龐。
記得那年我離開成都求學,母親執意要送我到車站。淩晨四點,城市還在沉睡,北站卻已蘇醒。扛著蛇皮袋的農民工在硬木長椅上打盹,他們的衣服沾滿灰塵,臉上卻帶著疲憊的安寧;背著畫板的年輕畫家倚著柱子,在速寫本上快速勾勒著眼前的場景,炭筆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格外清晰;抱著竹編搖籃的婦人輕聲哼唱,哄著哭鬨的孩子,搖籃輕輕晃動,在寂靜的大廳裡劃出溫柔的弧線。大廳的牆壁上,貼著一些陳舊的海報,宣傳著不同的地方和景點,邊角已經卷起,畫麵也有些褪色,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歲月。
檢票口的閘機“哐當”作響,人群如潮水般湧向車廂。母親把油紙包著的鹵雞蛋塞進我手中,反複叮囑“到了寫信”。她的眼睛裡充滿了不舍和擔憂,眼角的皺紋似乎更深了。我拉著行李箱,隨著人流緩緩前行,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母親的目光緊緊追隨。當我踏上列車,透過車窗望向站台,母親仍站在原地,身影顯得那麼瘦小、孤單。她揮著手,臉上擠出微笑,示意我放心。
汽笛聲撕破晨霧,火車緩緩啟動。月台上,上演著無數離彆的場景:有的孩子在哭喊著,緊緊抱住父母不願分離;有的情侶隔著車窗深情對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還有的老人站在月台上,望著列車遠去的方向,久久不願離去。列車越開越快,北站的輪廓逐漸模糊,但那股煤灰與離彆的氣息,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裡。
車廂內,綠漆斑駁的鐵架床微微晃動,車窗玻璃上還留著過往旅客用手指畫出的痕跡。鄰座的大叔打開了一個鋁製飯盒,裡麵裝著妻子親手做的回鍋肉,濃鬱的香氣彌漫在狹窄的過道裡。他熱情地邀請我品嘗,笑著說:“出門在外,吃點熱乎的。”車窗外,田野、村莊、山巒快速向後倒退,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在人們的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新南門汽車站:市井煙火的集散地
新南門汽車站則流淌著市井的鮮活氣息。車站外的街道上,小吃攤的熱氣騰騰升起,與汽車尾氣、人流的汗味混雜在一起。木質長椅的縫隙裡嵌著經年累月的汙垢,每一條裂痕都仿佛記錄著一位旅客的故事。背著背簍的山民談論著山裡的收成,簍子裡的土雞撲棱著翅膀,濺起細碎的稻殼;提著保溫桶的小販穿梭其中,“龍抄手,酸辣粉,熱乎的——”的吆喝聲抑揚頓挫,鐵勺刮過瓷碗的聲響清脆刺耳。
售票窗口前,永遠排著長長的隊伍。隊伍裡,有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學生,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即將開始的旅行;有皮膚黝黑、衣著樸素的農民工,他們攥著皺巴巴的鈔票,眼神中充滿期待;還有打扮時尚的年輕人,戴著墨鏡,拖著精致的行李箱,準備開啟一場說走就走的旅程。窗口內,售票員熟練地敲擊著鍵盤,快速售出一張張車票,嘴裡不時提醒著:“看好車次和時間,彆誤點了!”
候車區裡,彌漫著各種食物的味道。角落裡的小麵館,老板正揮舞著長筷,在大鍋裡翻滾著麵條。麵條煮熟後,撈入碗中,澆上滾燙的紅油湯汁,撒上蔥花、香菜,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麵就做好了。食客們端著碗,蹲在牆邊,大口大口地吃著,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也不在意。不遠處的報刊亭,老板一邊整理著雜誌,一邊大聲吆喝:“最新的旅遊攻略,路上解悶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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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車的廣播響起,乘客們紛紛起身,拖著行李走向檢票口。汽車發動的轟鳴聲、司機的鳴笛聲、乘客的交談聲,彙聚成一首嘈雜卻充滿活力的交響曲。當汽車駛出車站,車窗外閃過成都的大街小巷,路邊的茶館裡,老人們悠閒地喝著茶;菜市場裡,攤主們大聲叫賣著新鮮的蔬菜;學校門口,孩子們背著書包嬉笑打鬨。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麵,構成了成都最真實的模樣。
新南門汽車站,不僅是人們出行的起點和終點,更是城市市井生活的縮影。在這裡,能看到人生百態,能感受到最濃鬱的煙火氣息。每一輛駛出車站的汽車,都載著人們的夢想、希望和對未來的憧憬,駛向不同的方向;每一輛駛入車站的汽車,又帶回了遊子的思念、旅人的故事和新的期待。
電車:穿梭歲月的鋼鐵音符
墨綠色的無軌電車,是老成都人記憶中最獨特的符號。"叮當叮當"的聲響,像一首悠揚的老歌,回蕩在蜀都大道與人民南路。小時候,最喜歡和外婆一起坐電車,木質車廂裡彌漫著淡淡的木香,車窗外的梧桐樹快速向後倒退,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身上,溫暖而愜意。電車上的座椅是木質的,已經被磨得很光滑,上麵還放著一些軟軟的坐墊。車窗邊掛著一些小飾品,隨著電車的行駛輕輕晃動。
電車偶爾也會"鬨脾氣","毛杆"脫離電線是常有的事。司機不得不跳下車,舉起長木杆踮腳調試。這時車廂裡非但沒有抱怨,反而爆發出善意的哄笑,大爺們掏出葉子煙袋,邊抽邊打趣:"老張,今兒又和電線"打架"咯!"孩子們則趴在窗口看熱鬨,直到電車重新發出"叮當"聲,才歡呼著坐回座位。電車行駛過程中,還能聽到售票員的報站聲,那聲音清脆響亮,帶著濃濃的成都口音。有時,電車上會上來一些賣報的小販,他們拿著當天的報紙,在車廂裡叫賣,乘客們會買上一份,在旅途中閱讀。
如今,電車早已退出曆史舞台,但每當路過曾經的軌道遺跡,仿佛還能聽見那熟悉的聲響,看見車廂裡人們的笑臉。那漸行漸遠的"叮當"聲,早已化作時光深處最溫暖的城市記憶。在一些博物館裡,還保留著老式電車的模型和照片,向人們展示著那段曆史。偶爾,在一些特定的節日或活動中,會有仿製的老式電車出現,載著人們重溫那段美好的時光。人們坐在電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仿佛穿越回了過去,感受著那個時代的獨特魅力。
院壩:青磚灰瓦間的生活長卷
寬巷子27號的四合院院壩,是藏在深巷裡永不落幕的生活劇場。青石板鋪就的空地上,晾曬的棉被在風中輕輕鼓起,竹椅竹凳錯落擺放,勾勒出鄰裡間最溫暖的日常。院壩中央,百年黃桷樹撐開如傘的樹冠,樹皮上蜿蜒的紋路像極了老人臉上的皺紋,樹乾上釘著的鐵牌早已鏽跡斑斑,卻依然倔強地標注著“樹齡128年”。夏日清晨六點,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麵投下銅錢大小的光斑,早起的王婆婆已經坐在竹椅上擇菜,竹籃裡的空心菜還帶著清晨的露水,菜葉掉落的沙沙聲驚醒了蜷在樹根處打盹的花貓,它伸著懶腰躍上石桌,打翻了半碗昨夜剩下的涼麵。王婆婆笑著嗔罵:“你個饞嘴的家夥!”順手撿起一片菜葉,輕輕點了點花貓的腦袋,惹得花貓“喵嗚”一聲,踏著青石板竄向院角。
七點一過,院壩便徹底蘇醒。張嬢嬢端著麵盆用力揉麵團,“砰砰”的拍打聲混著李大爺給畫眉鳥添食時的哼曲,隔壁王叔的收音機準時響起《白蛇傳》的川劇清音,竹製水煙袋“咕嚕咕嚕”的聲響從角落傳來,鍋鏟翻炒回鍋肉的滋啦聲、鳥啼聲、唱腔聲在院壩裡交織成晨曲。孩子們在院壩裡追逐嬉戲,踢著用雞毛和銅錢自製的毽子,笑聲回蕩在整個院子。老人們坐在竹椅上,搖著蒲扇,看著孩子們玩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偶爾,有調皮的孩子不小心撞到晾曬的衣物,竹竿搖晃,引得大人們一陣驚呼,隨後又化作善意的笑聲。
水井街的釀酒坊院壩則飄著醇厚的酒香。兩扇斑駁的木門後,占地半畝的院壩裡整齊排列著數百個深褐色陶罐,表麵爬滿經年累月的酒漬,宛如歲月的圖騰。三伏天清晨,釀酒師傅們赤著腳踩曲,古銅色的脊背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揚起的酒曲粉末在光柱中懸浮,仿佛金色的霧靄。孩子們總愛趴在院牆上張望,看蒸汽從甑子頂端的天鍋汩汩升騰,在瓦片上凝成水珠,順著屋簷滴落。有膽大的孩子還會偷偷用手指蘸一點酒曲粉末,舔一舔,被酒曲的辛辣味嗆得直吐舌頭,逗得同伴們哈哈大笑。老師傅們見狀,會笑著吆喝:“小鬼頭,這可不能亂吃!等釀出好酒,給你們煮醪糟!”
臘月裡,院壩搖身變成“年貨戰場”。王嬸支起案板灌香腸,肥瘦相間的肉塊裹著辣椒麵,在麻繩的纏繞下變成誘人的紅棕色;趙大爺的臘肉掛在黃桷樹的枝丫間,被風吹得輕輕搖晃;李嫂端來剛蒸好的甜燒白,糯米的軟糯、豆沙的香甜與臘肉的鹹香,在院壩裡釀成一團濃鬱的年味。主婦們邊忙活邊打趣:“張姐家的香腸酒放多了,肯定醉倒客人!”“王哥這臘肉曬得油汪汪的,饞死個人咯!”鄰裡們互相幫忙,分享著美食與喜悅,整個院壩充滿了濃濃的年味。有的人家還會拿出自家釀的米酒,邀請鄰居們品嘗,大家圍坐在一起,碰著粗瓷碗,說著祝福的話語,歡聲笑語在院壩上空久久回蕩。孩子們則在一旁放著鞭炮,清脆的炮竹聲增添了節日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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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成都的院壩裡,紅白喜事更是將熱鬨推至頂點。哪家娶媳婦,院壩立刻換上紅妝:彩綢從黃桷樹的枝丫間垂下,紅燈籠在門楣上輕輕搖晃,八仙桌拚成百米長席。廚子在臨時搭起的灶台上揮舞著比手臂還粗的鍋鏟,回鍋肉在鐵鍋裡滋啦作響,油星子濺在灶膛的火苗上,騰起竄天的火光。前來道賀的鄰裡們擠在院壩裡,孩子們舉著喜糖在桌椅間追逐,裙擺掃過晾曬的臘腸,驚起一片晃動的紅影。新郎新娘在眾人的簇擁下,向長輩們敬茶,長輩們笑著遞上紅包,說著吉祥話,場麵溫馨而熱鬨。
若逢老人壽辰,晚輩們早早在院壩中央擺好壽桃,紅燭映照著壽星布滿皺紋的笑臉。鄰裡們提著自製的糕點前來賀壽,七嘴八舌的祝福聲中,不知誰起了個頭,院壩裡便響起《祝壽歌》的合唱。老人們搖著芭蕉扇講古,從薛濤井畔的風雅韻事,到皇城壩的奇聞軼事,孩子們托腮坐在石磨上聽得入神,偶爾有膽大的伸手去夠老人的長煙杆,惹得滿堂哄笑。
春去秋來,院壩見證著無數平凡日子的流轉:梅雨時節,青石板上泛起青苔,老人們坐在屋簷下搓麻將,雨滴順著竹簾織成晶瑩的幕布;深秋清晨,院壩積著薄霜,早起的孩童嗬著白氣在石板上畫畫,呼出的白霧與晾曬的醃菜香氣纏繞;冬夜圍爐,煤球在鐵皮爐裡燒得通紅,各家端出自己的鹵味、炒貨,在跳動的火光中分享家長裡短。如今,許多院壩被鋼筋水泥取代,但留在記憶裡的竹椅搖晃聲、鄰裡的談笑聲、飄蕩的飯菜香,依然是老成都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每當暮色降臨,老街坊們路過殘存的院壩遺址,總要駐足片刻,仿佛還能聽見黃桷樹下那聲悠長的“開飯咯——”,看見花貓在青石板上追逐光影,看見炊煙從煙囪裡嫋嫋升起,與晚霞融為一體。
瓦房:青灰瓦脊上的時光印記
寬窄巷子深處的小青瓦屋頂,宛如一群斂翅休憩的灰鳥,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瓦當邊緣凝結的露珠順著弧形瓦片緩緩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時,發出清脆的“嗒”聲,驚得牆角蜷臥的狸花貓豎起耳朵。瓦縫間鑽出的狗尾巴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晃,與屋簷下成串晾曬的乾辣椒、臘肉相互映襯,紅與青的色彩碰撞裡,藏著老成都人對生活的熱望。屋頂的瓦片上,還長著一些青苔,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綠色,仿佛是歲月親手繪製的水墨。
龍王廟正街的老瓦房,承載著最濃鬱的煙火氣。清晨五點,廚房煙囪便冒出縷縷青煙,煤球燃燒的焦香混著豆漿煮沸的甜香,絲絲縷縷滲入瓦片的縫隙,喚醒整條街巷。張大爺家的廚房總是第一個亮起燈光,他戴著老花鏡,熟練地捅開煤爐,火苗“騰”地竄起,映紅了他布滿皺紋的臉龐。鋁壺裡的水很快就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蒸汽順著狹小的木窗縫鑽出去,在瓦片上凝成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