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機!隱蔽!"
淒厲的警報聲劃破凝滯的空氣。士兵們如同受驚的獸群,迅速鑽進那些剛剛挖好的防炮洞。嗡鳴聲越來越近,轉眼間已化作刺耳的尖嘯,六架日軍轟炸機已呼嘯而至。
日軍的航空炸彈像下餃子一樣不斷落下。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開來,衝擊波將地麵掀起。泥土、碎石、斷裂的圓木在空中翻飛,又像暴雨般砸落。一處新挖的壕溝在爆炸中轟然坍塌,掩體下的士兵還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埋在了數噸重的泥土之下。
接二連三的爆炸接踵而至,整個陣地都在劇烈顫抖。防炮洞裡,戰士們蜷縮著身體,感受著頭頂傳來的陣陣震動。每一次爆炸都讓洞頂的泥土簌簌落下,在鋼盔上敲打出密集的聲響。
硝煙很快籠罩了整個陣地,刺鼻的火藥味混合著血腥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轟炸持續了整整三十分鐘。
當敵機的轟鳴聲終於遠去,陣地上已是一片焦土。主戰壕被炸得支離破碎,幾處防炮洞在劇烈的衝擊下坍塌,泥土混著硝煙簌簌滾落。但獨立116旅的老兵們活了下來。
這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漢子,早摸透了鬼子的轟炸路數。他們在陣地外圍挖了交錯縱橫的備用壕溝,又用木樁和破布搭起假掩體,硬是讓敵機把半數炸彈丟在了空地上。
顧家生從掩體裡爬出來,抖落滿身的土灰,眯眼望向遠處仍在燃燒的彈坑。
“孫德勝回來了嗎?”
他問道。
“回來了!”
一旁的參謀快步上前,臉上還帶著黑灰。
“拖回來六門山炮,炮彈一百二十多發!”
顧家生緩緩吐出一口唾沫,嘴角扯了扯。
“好……全交給李有根,讓炮連立刻構築發射陣地,告訴弟兄們,鬼子很快就要上來了。”
然而劇本並沒有如大家想象的那樣往下發展。
遠處的日軍陣地上,土黃色的身影正忙碌地揮舞著工兵鏟,一道道新鮮的泥土被翻起,鐵絲網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不對勁......"
顧家生低聲自語。
"旅座?"
張定邦湊近了些。
"小鬼子居然在挖戰壕?"
顧家生放下望遠鏡,眉頭擰成了死結。
"距離我們兩千多米,完全在步槍射程外。"
張定邦也是一愣。
"小鬼子在搞什麼鬼?他們不進攻?難不成是馬上天黑得原因?"
顧家生也搞不清楚小鬼子在乾什麼,他所熟悉的日軍套路一直都是,炮兵轟完步兵衝,步兵衝完炮兵轟,周而複始,可現在,這台機器突然卡住了。
遠處,幾個日軍軍官正舉著地圖比劃,不時指向獨立116旅的陣地。
"傳令下去。"
顧家生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所有哨位加倍,今晚不許生火,不許亮燈。讓李有根的炮連做好隨時轉移的準備。"
"旅座,您擔心小鬼子夜襲?"
顧家生搖了搖頭,他咧嘴一笑。
"老子現在巴不得他們不進攻。"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黑暗如潮水般漫上陣地。遠處的日軍陣地上,零星亮起幾盞馬燈,像黑暗中窺視的眼睛。
"傳令下去!今晚都彆睡了,把壕溝再挖深一些。"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眼身後,那裡是友軍渡河的方向,隱約還能聽到嘈雜的人聲和船槳拍水的聲音。
"橫豎都是死守,不如讓弟兄們死得舒服點。"
黑夜如墨,陣地上隻剩下鐵鍬鏟土的悶響....響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