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
謝寧終於還是勒住了馬韁,回頭望了一眼。
那座他奮鬥了數月的城市,已經變得越來越小。
但他知道,自己留在這裡的印記,卻永遠不會消失。
“大人,”蒙山策馬來到他的身邊,“百姓們,都還在送呢。”
“我知道。”
謝寧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又深邃。
在汴城的這一切,不過是他漫長道路上的一段序曲。
真正的戰場,還在前方。
那個風起雲湧,暗流湧動的建安城,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賢王,宇文太極......
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還在等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胸中的萬千感慨,最終都化作了一句平淡的話語。
“走吧。”
“我們,回家。”
馬蹄聲再次響起,卷起一路煙塵,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半月之後,建安城巍峨的輪廓已然出現在官道儘頭。
那座雄踞於大地之上的權力巨獸,即便隔著數十裡,其散發出的威壓與繁華氣息,依舊撲麵而來,與汴城那片浴火重生後的質樸截然不同。
“大人,前麵就是建安城了!”
蒙山策馬與謝寧並肩,嗓音裡壓抑不住地激動。
他身後的神策軍將士,亦是個個挺直了腰杆,眼神中是按捺不住的自豪。
謝寧勒住馬韁,眺望著那座熟悉的城池,神情平靜。
就在此時,前方的地平線上,忽然揚起一片塵土。
一支隊伍正緩緩而來。
隊伍的最前方,是一頂明黃色的華蓋,在冬日的陽光下,刺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蒙山的瞳孔驟然一縮,失聲驚呼:“是......是陛下的儀仗!”
此言一出,身後數萬神策軍將士,無不嘩然。
天子儀仗?出城?
這怎麼可能!
大齊立國百年,從未有過天子出城迎接臣子的先例!
謝寧雙眼微眯,心中瞬間了然。
李慶誌這是在用一種最直接,也最霸道的方式,向滿朝文武,向天下所有勢力宣告他的態度。
“全軍下馬,列隊!”
謝寧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士兵的耳中。
“嘩啦!”
數萬將士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沒有半點雜音。
謝寧整理了一下衣袍,獨自一人,朝著那頂越來越近的明黃色華蓋緩步走去。
他的步履不快,身上自然而然帶著一股天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
儀仗停下。
以聞太尉為首的幾位朝中重臣,就跟在華蓋旁,神情各異。有激動,有欣慰,亦有掩飾不住的驚駭。
謝寧在距離華蓋十步之遙處停下,撩起衣袍,便要依大禮參拜。
“臣,謝寧,叩......”
“姐夫!”
一聲清朗而又急切的呼喊,打斷了他的話。
華蓋的簾子被猛地掀開,身著龍袍的小皇帝李慶誌,竟是直接從車駕上快步走了下來。
他幾步衝到謝寧麵前,不顧周圍無數雙眼睛,親手將謝寧扶住。
“姐夫遠征勞苦,何須行此大禮!”
這一聲姐夫,叫得無比自然,也無比響亮。
周圍的官員和太監們,全都把頭垂得更低了,大氣都不敢喘。
天子當眾稱呼臣子為姐夫,這已經不是恩寵,而是將謝寧徹底劃歸為自家人了。
“陛下,禮不可廢。”謝寧站直了身體,聲音沉穩。
“什麼禮不禮的!”
李慶誌的臉上,是少年人獨有的,發自內心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