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城南的食肆裡，南來北往的客商，高談闊論。桌上擺著的，不僅僅是本地的牛羊肉，還有來自大齊南方的精致菜肴和醇香米酒。
他看到街頭巷尾，孩子們在追逐嬉戲，嘴裡念叨的，是那首從建安傳來的，朗朗上口的《靜夜思》。
他甚至看到，幾個北方的遊牧部落商人，正和一個來自嶺南的絲綢商人，為了幾文錢的差價，用著蹩腳的官話，爭得麵紅耳赤，最後卻又勾肩搭背地，一起走進了酒館。
和諧，繁榮，有序，充滿希望。
這……哪裡還是那個被蕭遠山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的雲州？
這簡直就是一個全新的，讓他感到陌生的，甚至有些嫉妒的雲州。
“你莫不是又要感歎一遍？”
謝寧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霽洪回過頭，看著那個依舊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的青年，眼神無比複雜。
“哈哈，不行麼？”他由衷地說道。
“說實話，我有些嫉妒你。”
“哦？”謝寧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你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偷走了這座城的心。”霽洪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苦澀。
“我沒有偷，是他們自願給我的。”謝寧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目光投向遠方。
“我隻是給了他們過去幾十年，都未曾擁有過的東西。”
霽洪笑了笑，這已經是他聽謝寧說第二遍了。
“我知道，公平和希望嘛。”
他歎了口氣。
“是啊，以前怎麼就沒有呢。”
謝寧指著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
“你看那些商人，他們為什麼願意千裡迢迢，來到這裡？”
“因為在這裡，他們不用擔心貨物被官府無故扣押，不用擔心被地頭蛇欺行霸市。隻要他們按規矩納稅，就能得到官府的保護，就能賺到真金白銀。”
“你看那些百姓，他們為什麼臉上有笑意？”
“因為他們知道，隻要自己肯努力，就能穿上更好的衣服，吃上更飽的飯。他們的孩子，甚至有機會進學堂讀書，去考取功名。”
謝寧轉過頭，看著霽洪，目光灼灼。
“我讓大齊的絲綢瓷器在這裡流通，讓燕國的皮貨藥材在這裡找到銷路。”
“我讓大齊的詩詞歌賦在這裡傳唱，也歡迎燕國的歌舞在這裡登台。”
“當兩國百姓的生活，已經密不可分，彼此交融的時候，你覺得，他們還會願意打仗麼？”
“到了那個時候，所謂的國界，在他們眼裡，還重要麼？”
謝寧的這番話，說的霽洪有些慚愧。
“說句實話，我不止一次的慶幸……”霽洪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道，“你沒把我當敵人。”
“我們現在不是，但以後，可就說不定了。”謝寧半開玩笑地說道。
霽洪聞言，卻是一臉的嚴肅。
他對著謝寧，鄭重地一揖。
“我今日，以燕國天子的身份向你保證。隻要我在位一日，燕國，永不與你為敵！”
“不僅如此，”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我還希望，能與你聯手，將雲州的模式，推廣到整個北方！”
“我要讓齊燕兩國的邊境，再無戰事！我要讓兩國的商人，自由往來！我要讓這片土地，成為整個天下，最繁華，最富庶的地方！”
年輕的帝王，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治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