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有空嗎?”
魏黎隻看一眼坐在門廳口換鞋凳上的薛宴辭,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葉家的事到頭了,該解決了,也該結束了。當年魏黎嫁進葉家的時候,葉家已經是第四代了,輝煌過、璀璨過,自然也落寞過。
葉家在薛宴辭和葉知行手裡的這三十年,也能算的上一個小高峰了。
葉家已經五代人了,已經不符合曆史進程了,能保到今天,實屬不易。
魏黎點點頭,“有的。”
“那我們到書房聊。”薛宴辭挽起魏黎的胳膊一同進了電梯,到了二樓書房。今天她依舊是穿了工作時常穿的深色套裙,隻頸間綴著一串珠圓玉潤的南洋金珠,再無其他裝飾品。
就這樣簡單明了地搭配,外加垂在肩上,彆在耳後的黑色長卷發,一時間令魏黎都有些恍惚了,挽著自己胳膊的小姑娘真的已經有五十四歲了嗎?自己真的已經有八十歲了嗎?
二十一年了,魏黎與薛宴辭、葉知行同住二十一年了,談不上是多麼好的生活,但也是魏黎年輕時想象中的好日子,兒孫繞膝,平安順遂。
“大伯母,我就不和您繞彎子了。”
“當初大伯離世前,交代給我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照顧好您。這二十一年,我和知行工作忙,經常不在家,在照顧您這方麵,很抱歉沒有儘到職責。反倒是麻煩您照顧家裡這三個孩子二十一年,很抱歉。”
“我已經穩不住葉家現在的局麵了,大概率先是一場協查,然後再是一場調查。”
“薛啟洲、葉嘉念現在都在紐約,葉嘉盛後續也會被送去波士頓繼續讀書。我的想法是先送您到紐約,先由大哥和念念照顧您一段時間。如果您不想和他們同住,回波士頓生活也可以,或者去達勒姆也可以。葉家在這兩座城市都有房子,葉嘉念也都會安排好的。”
魏黎並沒多說,這二十一年,薛宴辭和葉知行照顧自己,時時刻刻都是無微不至、關懷備至。
二十一年裡,隻住過一次醫院,還是為了心臟支架的事;二十一年裡,也從未生過大病,有過艱難時刻;二十一年裡,更沒有過生疏薄待。
這種關係並非隻是贍養,而是真心的愛護。會因為家裡三個孫輩兒睡懶覺、挑食、不上學吵架;也會因為葉知行和薛宴辭工作回來太晚,起身給兩個孩子煮一碗麵條;也會在逢年過節做一桌家常菜,互聊心事……
隻不過,魏黎心裡還有最後一件事,“小辭,嘉碩怎麼安排?”
葉嘉碩是葉家三個孩子裡,唯一一個跟著魏黎長大的,從五個月開始帶著睡覺,一歲帶著學走路,三歲開始跟著到北京理工大學講課,五歲帶著到國外出差,魏黎最疼愛這個孫輩了。
“嘉碩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他隻是得晚一些才能過去陪您。”
魏黎聽到薛宴辭的保證,略微放心了一些,又問,“小辭,你和知行怎麼辦?”
“知行有葉家的產業,問題不大。至於我,吉人自有天相。”
薛宴辭這話說的輕鬆,眉眼間還帶著笑。好似她真的是吉人,真的自有天相。但魏黎可是北京東城區長起來的姑娘,是跟著葉承明隨軍過的人,是在國旺胡同生活過二十年的人。
這些事,她心裡清楚。
“小辭,你大伯和我說過,你膽子大,敢賭,但這件事情不是你敢賭,就一定能贏的。”
“沒事的,大伯母。賭不贏,我就留下來陪著葉家的先輩,賭贏了,我就過去陪著葉家的後輩,總之都不會虧的。”
“知行知道這件事嗎?”魏黎有點兒生氣了,薛宴辭這姑娘,膽子太大了。
路知行是個特彆好的孩子,謙遜有禮、才思敏捷,樣貌端莊,是個十分能拿得出手的好孩子,放在葉家,有些委屈他了。
“他二十二歲的時候就知道,您不用擔心。”
魏黎點點頭,不再講話,薛宴辭這孩子,自己第一次見她,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白白淨淨的,不悲也不喜,給什麼吃什麼,問什麼都說喜歡。
帶她在北京城遊玩,她也一點兒都不好奇,小小年紀就有一種睥睨眾生的姿態,所有人、所有東西都入不了她的眼,更入不了她的心。
再後來,薛宴辭十二歲到葉家書房,和葉承明聊了個通宵,站在四合院裡抬頭看了二十分鐘的天空,轉身就走了。
薛宴辭再次踏進國旺胡同葉家的大門,已經二十歲了,跪在葉承明麵前整整六個小時,就為了給路知行求情,求葉承明彆找路知行的麻煩,求葉承明能庇護路知行五年。
再往後,就是帶著葉知行、葉嘉念在每一年的年初一回來國旺胡同葉家拜年了。
薛宴辭這一輩子的心思,魏黎也沒猜透過一次,她到底喜歡什麼,看重什麼,完全就是個迷。
若說她把路知行看得很重,完全信賴他,依賴他,將葉家交給他。但也一次又一次地傷害過路知行,將他逼至絕境。
若說她把三個孩子看得很重,一心培養,仔細嗬護著長大。可她又把葉嘉碩放在這樣一個存亡絕續的尷尬位置上,真的十分難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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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明天就走吧,安排了船從天津港出發,這樣會安全一些,對您身體也好一些。知行會陪您到新加坡,葉嘉念會在新加坡上船,後麵的航程她會一直陪著您。”
“承明......”魏黎猶豫一句。
按照葉承明的職級,是可以安葬於八寶山的,但薛宴辭拒絕了。
當初為了這件事,魏黎還和薛宴辭鬨過一段時間的彆扭,但最後還是依著薛宴辭的意思,一直安放在葉家祠堂。
“大伯也一起過去,東西都準備好了。明天八點知行開車帶您和慶兒到葉家老宅,取完東西就直接去天津港。”
“您不用擔心後麵的事,葉家就算沒有我和葉知行在,還有葉嘉念、葉嘉碩、葉嘉盛,葉家的所有祖輩都會被安放好的。”
薛宴辭這一應地安排,環是環,扣是扣,一點兒差錯都沒有。這事,她自大伯葉承明去世的當日起,就在籌劃了,隻是沒人知道。
“小辭,今天晚上做羊肉稍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