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知道這個世界上,誰最愛我嗎?”薛宴辭一把將手裡乾枯的銀杏葉子攥成了粉末,一伸手,風一吹,就什麼都不剩了。
“爸爸媽媽?”
薛宴辭仰頭看看麵前這棵光禿禿地銀杏樹偷偷哭了,“不是的,是大伯父和大伯母。”
銀杏樹代表著長壽,這話是葉承明說的。葉家人都不長壽,平均壽命不到六十歲,唯獨過了八十歲的,四代人裡隻葉政君、葉承櫻這兩位。
薛宴辭所有的辦公室、書房窗外都栽種著一棵銀杏樹。頤和原著書房窗外、半北藕榭書房窗外、思明區婚房的書房窗外,路知行都栽種了兩棵銀杏樹。
葉家人的不長壽並非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全都來源於外界因素,可就這樣,葉家四代人,也沒出一個背叛者,全都是赤膽忠心。
薛宴辭十二歲加入葉家,十九歲接手葉家,二十六歲開始主葉家事。
她曾無數次動過歪心思,想著把葉家祖輩恩怨的事情了了,其他的就都不管了。她要和路知行到一百零八歲,要耳鬢廝磨,要情深意長,要時時刻刻待在一起。
可一步一步走過來,不知不覺間,早就成了葉家人。
“大伯父和大伯母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們不知道怎麼對待我。給我很多愛的同時,又在不斷地疏遠我,他們把握不好尺度,也找不到平衡點。”
“我第一次到國旺胡同,他們把主臥讓給我住,給我換新的床品,給我買很多女孩子會喜歡的玩具、衣服。”
“在觀察到我對這些毫無興趣後,他們帶我出去逛街、逛各種景點,但我都沒什麼興趣,後來他們帶我去玩射箭和氣步槍。”
“知行,我內心其實是一個特彆壞的小孩,我會不斷地搞破壞,不斷地製造麻煩。但我在薛家,在姥姥家,從來都不敢這樣做,隻有在大伯家,我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瘋狂地迷戀氣步槍。”
“靶子從一張紙到一個蘋果再到一顆草莓,一顆藍莓,我真的特彆壞。”
“我遇到你之後,特彆奇怪,我想向你展示我的壞,我的惡。完全不像我在麵對其他人時,想要瘋狂刻意地隱瞞這些事。”
“我奚落你,我欺負你,我把你扔在馬路邊,那些個時刻,我竟然會有一絲絲高興和得意。但高興過後就是無儘的悲傷和落寞,就想把你拉進我的生活,讓你陪著我一輩子,讓你一輩子都逃脫不了我。”
“後來,我和你談戀愛,大伯不同意,但他什麼都沒說,我求他保著你、扶持你的時候,他同意了;後來我們結婚,大伯也不同意,但他依舊什麼都沒說,一樣給葉嘉念辦了戶口。”
“其實無論是你同我求婚,還是我們結婚,或是葉嘉念出生的時候,大伯都來了,一樣送上了他的禮金和賀禮,隻是他從不出現在你我麵前。”
“我和你要離婚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同意,所有人都在勸說我不要這樣做,讓我原諒你,讓我相信你。”
“隻有大伯和大伯母支持我,他們說,等我離婚後,就來國旺胡同住,要麼就給我新買一幢房子住,誰也不會找到我,誰也不會打擾到我。”
“大伯和大伯母一直都在保護我的壞,我的惡。他們知道我有多脆弱,也知道我有多瘋癲,但他們永遠都在支持我,無論我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做出什麼樣的事,他們都在支持我。”
“薛宴辭,看著我。”路知行將懷裡的人擺正了,抬手擦了她的眼淚,“我也永遠都支持你,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做出什麼樣的事。但隻一件,我不會同意。”
“什麼?”薛宴辭頂著淚問一句。
“離婚。除了這件事,所有事我都會支持你。”
路知行這人的底線又高又低。
離婚,這要求太高了。
在葉家,在薛家,離婚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離婚,輕而易舉,隨隨便便就能將一個人掃地出門。
離婚,這要求太低了。
薛宴辭多愛路知行啊,所有認識的人都明白,都清楚,葉家的葉先生,那可是副國級領導薛宴辭心尖上的人,彆說是跟著她出席宴會了,她可是將整個葉家都送給了這位上門女婿。
“媳婦兒,我們明天一早回國旺胡同看看吧。”路知行望著天空答一句。
薛宴辭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有多少壞,又有多少惡,路知行都知道,也從不在意。但關於大伯父葉承明,大伯母魏黎,路知行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真的認識他們。
薛宴辭推開院門的那一刻,隻見院裡柿子樹枝頭上落著兩隻呆頭呆腦的喜鵲在啄食,家門口去年除夕那天過來貼的對聯和福字都已經斑駁了,垂搭在寒風裡搖晃,北京的冬天,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冷啊。
“小辭回來了?”
薛宴辭循聲望去,恭恭敬敬問一句,“夏姨好!”
“嗐,我還說明天要到你工作單位去一趟呢。”
夏淑婉是高寒的太太,住在葉家的斜對麵。她家裡有一棵棗樹,葉嘉念小時候經常跟著高家的小孫子一起在秋日裡打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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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姨,您這趟回來住哪兒?要不要來我家裡住?”
夏淑婉順勢挽起薛宴辭的胳膊,“也好,省的我住酒店了。”
高寒一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出國了,起初到了加拿大,後來又去了英國,三年前定居在美國了。
高寒家最年長的一個孫輩高銳翰,去年夏天和榮家榮曉安的長女榮沛珊結了親。兩個孩子也都剛滿二十三周歲,就著急結了婚,為的是什麼,大家也都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