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與雷微娜同時鬆開手,各自旋出最後一個優雅的圓弧——像兩把刀背對背掠過,卻誰都沒有回頭。
“維克托的才能在於‘塑形’。他能將最渾濁的泥水倒進模具,冷卻成一樽閃亮的銅像,讓人們對著它頂禮膜拜,甚至忘了泥水原本有多臟。他給他們的不是答案,而是一麵鏡子,照出他們最渴望看到的自己——於是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共謀,爭先恐後地維護那層鍍金。
而羅絲蕾絲……她把鏡子砸了。她跪在泥水裡,試圖把每一個跌倒的人拉起來,卻忘了自己也被碎石割得鮮血淋漓。她以為隻要伸出手,就能讓眾人看見光;可實際上,人們隻看見她掌心的血,然後驚恐地後退——血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人無法直視。”
陰暗的燈光下,無人看到雷微娜的臉色低了下去,其中又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憐憫:
“所以,首席市政官不會是她。人們需要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一個可以安睡的搖籃曲。維克托給他們的是鍍金的搖籃,而羅絲蕾絲……她隻會把搖籃掀開,讓他們看見窗外的暴風雪。他們寧願在謊言裡窒息,也不敢在真實裡睜眼。”
“所以,”安特長吸一口氣,“這就是結局——虛假的希望總比赤裸的絕望更受歡迎。
而羅絲蕾絲,她連虛假都不肯給。”
大廳的吊燈忽然齊亮,掌聲從穹頂最高處落下,安特循聲抬頭,
弧形的樓梯頂端,維克托·艾森豪爾特站在那裡。
他沒有穿禮服,而是一身素黑,鼓掌的姿勢優雅得近乎傲慢:“諸位——”
今天的主角登場了,新的音樂也奏起,恢弘大氣的音韻在大廳內不斷的回蕩著。
維克托緩步走下樓梯,“感謝你們替我的缺席跳完了這支圓舞。”
在維克托的身後,跟著幾個人,這其中,最讓安特好奇的是一個胖子。
維克托的靴跟在大理石台階上敲出節拍,像發條鐘的秒針,分毫不差。
胖子跟在後麵,步子卻稀鬆平常:左腳先落,右腳拖著半拍,鞋底蹭出的沙沙聲混進回音裡,就像酒館裡有人把空杯子放回桌麵的動靜。
燈影把他的臉照得圓而模糊,眉毛淡得幾乎看不見,鼻尖泛著一點油光。
不是貴族餐席上那種被燭火精心修飾的亮,而是趕夜路的旅人剛在街頭攤前吃完炸魚後,隨手抹在袖口上的油。
他左手扶欄杆,另一隻手抓著圓頂禮帽,胸前的銀質紋章歪斜著,整個人的氣質就像一個剛下班的工頭,或者一個替主人家跑腿的小管家,又或一個順路送信的郵差,不聲不響地踩著彆人的節奏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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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華麗的衣料、徽章、手杖,都成了借來的戲服,穿在他身上,卻遮不住那股平凡的氣息。
而維克托後麵的其他人,他們都表現出的一種貴族的“優雅”,帶著一種與生俱來優越感,似乎總是淩駕於任何人之上。
唯獨這個胖子,與他們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一塊誤塞進銀製刀叉裡的軟木塞。
這很不對勁,
於是,安特問道:“那個胖子是誰?”
“我的養父,”雷微娜回答,“鐵鴉幫首領馬爾科·德維羅。”
維克托在最後一級台階上收住腳步:“諸位肯於百忙之中蒞臨,是我個人的榮幸,也是這座城市的幸運。自今日起,我受命擔任首席市政官——不是繼承誰的封號,而是接過一份債務:工廠的黑煙欠天空的蔚藍,河道的油汙欠孩童的紙船,議會大廳的回音欠每一條背街的咳嗽。”
他略一停頓,目光掃過大廳:“我會讓賬本公開,讓磚縫裡的每一銅珍珠都曬到太陽;我會讓煙囪學會低頭,讓它們在夜裡吐出的是灰而不是血;我會讓法庭的鐘聲與工廠的汽笛同時響起,提醒所有人——正義與麵包一樣,不能遲到。”
說到這裡,他側過身,燈光順著披風切開一道黑亮的縫隙:“我需要的不是屈從,而是見證。今晚,你們便是第一批證人。至於那些仍在暗處盤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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