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蒂亞沒有收回手,隻是指尖微蜷:“活下去,才有機會再拔劍;忍得住,才有力氣再向前。如果連這點火都要現在燒儘,那才是真正的敗亡。”
指尖收回,維蒂亞轉身,向自己的聖像走去:“如果你今日前來,隻是為了把這些怨言傾倒出來,那便到此為止。門就在你身後,你可以走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座主殿的燈火齊齊往下一壓。
維蒂亞也在同一時間止下了腳步,她緩緩回頭,眼中映著安特尚未平息的怒色:“還有另一層緣由——”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細微的裂縫,“我沉眠的時間,遠多於清醒。你問我敢不敢賭一次徹底的革新?我不敢賭。
賭桌上擺的,是人心。”
她抬手,指尖虛點穹頂,一道黯淡的神紋隨之亮起,像鏽蝕的鎖鏈纏上梁柱。
“如果在我沉睡的時間裡,他們中有人借改革的名義行齷齪的私謀怎麼辦?曲解,嫁禍,這些我在神魔大戰前就已經見得太多了。”
燈火在維蒂亞的掌心投下搖晃的影子,像無數張竊竊私語的人臉。
“武神城如今隻剩一口氣,這一口氣若被貪婪掐斷,便永無再續的可能。所以,我寧可它慢些、舊些、殘些,也不敢把刀柄遞到任何一張我無法一直注視的手裡。”
維蒂亞收攏五指,神紋隨之熄滅,殿內重歸昏暗。
“我不賭人心,也賭不起。安特,你若真想替這座城做點什麼,就先學會把憤怒磨成耐心,把利刃收進鞘裡,直到我能再次睜開眼睛。明白?!”
轟!
靜止的空氣猛地倒灌回肺裡,燭火“呼”地躥高,燈油劈啪炸響。
現實的維度突然回歸,安特還沒來得及眨眼,勞博那張放大到失真的臉便杵到鼻尖前。
他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一根手指在安特眼前晃來晃去:“兄弟,這是幾?”
安特眼角狠狠一跳:“你下次問這種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彆用中指?!”
勞博眨巴眨巴眼,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你剛才嗖地原地蒸發,又嗖地冒出來,我還以為你被拖進鏡世界了”
“……”
安特猛地抬手,一把攥住勞博那根礙眼的中指,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掰:“你踏馬明知道我是去見女武神!”
“你見到女武神了?”不知何時,約瑟夫已經走了進來。眼睛直直釘在安特臉上,帶著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克製急切,“祂有什麼新的命令嗎?”
他停在兩步之外,微微前傾,仿佛隻要安特吐出一個字,整座武神城的齒輪就會隨之轉動。
安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夜色塞住,發不出聲。
半息之後,安特抬起眼,目光穿過約瑟夫肩頭,落在那尊仍懸著殘火的聖像上。
“她說了兩件事,”他聲音沙啞,卻一字一頓,“第一,武神城禁不起任何動蕩;第二,若有人敢私借神名行事,祂醒來之日,便是清算之時。”
殿中燭火猛地一抖。
約瑟夫沉默片刻,忽然輕笑。
“我明白了。”
他轉身,
“我們會守好這座城的。”靴跟敲地,聲音遠去,“如有什麼需要,請儘管開口。”
走出主殿,一盞孤燈挑在風簷下,領主塞德裡克·格雷文就立在燈影裡。
他抬眼,目光越過約瑟夫,望進主殿:“怎麼樣?”
約瑟夫走下台階,“和以前一樣,”他語氣平靜,“一切照舊。”
塞德裡克微微頷首,他側過身,讓出半步。
“下一步?”約瑟夫問道。“汙染源已經盯上他們了。我提議,換一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