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閉上眼,整個身子像被拔掉氣門芯的娃娃,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手指無力地垂在扶手上:“我……我想不明白了……”睜開眼,空洞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加爾……為什麼要這麼做?”
眼底泛起血絲,不是憤怒,而是被荒誕擊垮後的茫然。
腦海裡:戀人被迫分離、牢獄鐵柵、刑滿釋放,四具屍體……
所有碎片拚成一張扭曲的拚圖,卻獨獨缺了“動機”這一塊。
惡魔的控製?
“也許吧,”雷微娜說道,“不過我個人推測,加爾恨伊蓮嫁給了其他人,恨到要讓她嘗儘最痛的失去。於是他擄走莉安娜,隻想製造一場‘母親心碎’的劇目。
可加爾不知道,莉安娜竟會是自己的骨血。於是在擄走莉安娜之後,對她做了如此禽獸之事,然後又通知伊蓮夫妻過去,讓他們親眼看到自己女兒的慘狀。
十六年前的婚禮上,加爾把喬納森打成終生不能人道。伊蓮婚後多年無子,正好也證明了這一點。於是,當伊蓮夫婦被引到倉庫,親口說出‘莉安娜是你女兒’時,加爾不得不信。
隻不過……隻不過悲劇已經釀成,說什麼都晚了。”
雷微娜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女孩子的傷害有多大,我們都能想象得到。受到如此傷害的莉安娜得知施暴者竟是親生父親,對她來說更是把刀口再擰一圈。莉安娜當場崩潰,奪窗躍下。
接下來,得知真相的加爾眼睜睜看女兒摔成血花,悔意與罪惡同時把他拖向深淵,跟著躍下。
然後是伊蓮,伊蓮目睹女兒慘死,心如死灰的她也會選擇死亡。
最後是喬納森,喬納森失去了妻女,也縱身撲向街石。
就這樣,四條命,變成了四聲悶響。
這是我推斷出來的事情經過,不一定百分百正確,但結合所有資料以及對他們的日常生活與性格分析,八九不離十,當然,也不排除中間有惡魔的控製。”
隨著拚圖被雷微娜一塊塊的拚起,所有的事情被還原到眾人的麵前。
“應該……應該有惡魔的控製。”安特喃喃自語,“不然……不然,人怎麼能畜生到這種地步……”
人性困獸,獸性困人。
安特終於明白了腦海裡那個神秘女孩這句話的意思,人與惡魔,隻有一念之差。
吸溜——吸溜——
“誰告訴你這其中沒有惡魔?”
安特的腦海深處,竹林中心,竹屋中。
女孩幾乎整個人都趴在桌麵上,腮幫子鼓得像偷糧的倉鼠。
她一手托著大海碗,一手捏著竹筷,連湯帶麵往嘴裡扒拉。
在女孩的正前方懸著一片光幕,正實時滾動播放方才雷微娜的陳述,聲音、神態、一幀不落。
吸溜——吸溜——
“白癡!豬!”她含糊地嘟囔,湯汁飛濺,“到現在還沒發現?早點完蛋吧……”
屏幕裡的畫麵瞬間定格,恰好停在安特皺眉沉思的那一格。
女孩抬手,筷子戳向屏幕裡他的眉心,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爭點氣?!”
話音剛落,屏幕裡的畫麵倏地一閃。
漣漪過後,映出與竹屋內一模一樣的場景。
同樣的翠竹小屋,同樣大小的竹桌,同樣的女孩,同樣抱著一隻冒熱氣的大海碗,筷子挑起的金黃蛋花與鮮紅番茄在湯裡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