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城破了,天黑了,民心死絕了……替我守住最後一盞燈,好嗎?”
女武神看向安特,額頭輕抵他的額,聲音低得隻剩呼吸。
“我拒絕!”
安特的聲音不高,他猛地後撤一寸,讓兩人的額頭分開,那微不足道的距離瞬間變成一道裂穀。
“給我一個理由。”維蒂亞抬眼,瞳孔裡燃燒著的怒火。
“我拒絕!”安特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因為我不樂意!”
安特站起身,陰影一下子拉長:“要賭命,你自己去賭!憑什麼拉著全城的人陪你一起賭?!!!”
“背水一戰,破釜沉舟,成功率百分之二十七,這是最優解。”
“百分之二十七?”安特扯開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也就是說,還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可能是我睜著眼,看城破?看人瘋?對不起,我做不到。難道就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嗎?!”
“有,不過隻能擋這一次。下一次,城破,所有人都死!連百分之二十七都不會有!現在死三成,將來死十成,你選哪個?”
安特沉默,指節因握拳而發白:“一定有彆的路。”他低聲說,像在說服維蒂亞,“這樣做,會死很多無辜的人……”
維蒂亞突然明白,安特拒絕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
“我早就說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維蒂亞輕聲說,她把剛才那道選擇題又端端正正擺到安特麵前,“現在死三成,將來死十成,你必須選一個。”
“我拒絕!”
第三次,安特把這三個字吼得滿屋火舌都跟著顫,他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你明知道會死很多人,還要這麼做?!要神有什麼用?!要你——有——什——麼——用?!”
“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維蒂亞靜靜重複,語調連起伏都懶得給,“現在死三成,將來死十成,你必須選一個。”
咆哮被這句話攔腰截斷,安特僵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指節因握拳而發白。良久,他垂下頭。
“兩相其害取其輕,安特,一切為了大局。”
維蒂亞的聲音低下去,幾乎成了歎息。
“會死很多人的……”安特苦笑,聲音碎在喉嚨裡,變成乾澀的喃喃,“下麵會死很多人的……下麵會死很多人的……”
聲音越縮越小,越墜越深,最終沉進安特胸腔最黑的地方。
“我知道。”維蒂亞麵無表情,聲音平淡,“下城區會先亂,然後死人,接下火舌躥高,燒到全城。”
“我不明白……”安特垂著頭,聲音沙啞,“你明明知道會怎麼樣,知道他們會怎麼死、怎麼哭、怎麼在火裡跑……你明明知道這一切!”
“把你的同情心收回來,這種時候,同情心什麼用也沒有。”維蒂亞閉上眼睛,“你再怎麼不願意,也擰不過大勢。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要麼讓它碾碎三成,要麼讓它碾碎十成。”
“為了大局?嗬,”安特笑得無力,“那大局之外呢?那些被剔除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他們連名字都不配上腳注?”
“大局之外,”女武神淡淡回答,“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安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斷裂,變成嘶啞的低吼,“你有沒有把下麵的人當人看?!他們不是‘三成’!不是數字!他們是人!是踏馬活生生的人!”
爐火爆出一粒火星,又瞬間熄滅,隻剩焦糊味在空氣裡遊蕩。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底層自古以來就是兜底的。洪水來了先淹窪地,瘟疫來了先侵窄巷,曆史一向如此。你不要太幼稚。”
“那要你到底有什麼用?!人們供奉你,到頭來你一句‘兜底’就把他們全賣了?!你到底有什麼用?你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意義?”維蒂亞睜眼,眸色深得像兩口廢棄的礦井,“沒有意義。我存在的意義,隻是證明我存在。人們供奉我,是因為他們需要被我保護;我保護他們,是因為天職如此。就像齒輪要轉,像爐火要燒,沒有其他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