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兒子這副表情,甘老什麼都明白了。他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這個孽子,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
即使通過正當經營,合法獲得收入,恐怕你三輩子都花不完。爭再多的阿堵物又有什麼意思?不過就是一個數字罷了!
這個孽子腦袋瓜看上去也不笨,怎麼就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甘老由於憤怒,他那長了幾塊老年斑的臉頰,竟禁不住微微顫抖。
“沛霖啊,你到紀委去自首吧。
把走私違法所得上繳國家,爭取寬大處理。”
甘老的聲音有些乾澀,剛才還炯炯有神、怒目圓睜的一雙眼睛,頓時就失去了光彩,又恢複了常態。他依舊眼皮耷拉,眼珠渾濁昏暗。隻是一雙老眼裡蓄滿了淚水。
但是甘老臉上這種痛苦沮喪的表情轉瞬即逝,很快就增添了一抹堅毅果敢的神態。
“你看到我簽署的意見了。
我的態度絕對不會因為你涉案而更改。
等紀委查到你頭上,恐怕你難免身陷囹圄,要有牢獄之災。”
畢竟甘老麵對的,是他親生兒子。他若一點兒不動感情,恐怕也不符合常理。
他看到兒子臉色蒼白、汗出如漿。可能因為恐懼,整個身子都在不受控製地抖動。他那顆堅硬的心,還是軟化了少許。
“沛霖,你販賣華遠集團的走私物品,賺了多少錢?能夠足額上繳紀委嗎?”
“唉!真是慈父多敗兒!”
甘老在內心暗暗歎了一口氣,他想如果兒子錢不夠,他可以拿出老兩口多年的積蓄,為兒子補貼一點兒。
“大概、大概有兩個多億吧。
公司、公司有錢,能夠、能夠全部還上。”
甘沛霖有點兒結巴地囁嚅道。
即便甘沛霖把走私收入縮小了五倍,甘老聽了還是大吃一驚。他積攢了多半輩子才積攢下的一百多萬塊錢,在兒子違法收入麵前,猶如涓涓細流麵對浩瀚大海,實在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了。
“去吧,去紀委自首,把違法所得上繳。早做完這些,你也早輕鬆。”甘老朝兒子擺擺手,最後又叮囑了一句,“記住,不要說你看過這封舉報信!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看到兒子走出書房,甘老再也忍不住,兩行渾濁老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嘴裡不由得喃喃念叨:“兒啊,老爸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甘沛霖沒有讀過大學。
他高中畢業那年,正逢國家取消高考。
雖說後來大學恢複招生,但是不再憑考試成績,而是靠組織“推薦”。
那時甘老已經被打倒,正在農場接受勞動改造。甘沛霖作為“地富反壞右”四類分子的後代,他甚至連被推薦的資格都沒有。他還做什麼大學夢?
恰好甘老昔日一個老部下,尚在某軍區擔任政委。甘老便給他寫了一封求助信。
那位政委就把甘沛霖特招進了部隊。
後來,隨著甘老平反,甘沛霖也在部隊混得風生水起。他不僅在部隊入了黨、讀了軍政大學,還擔任了團級乾部。
八五年百萬大裁軍,甘沛霖所在部隊被裁撤。他沒有利用甘老關係,轉到其他部隊繼續服役。而是和大多數被裁軍官一樣,轉業到地方。在一家國企擔任了一個中層部門經理。
不過,甘沛霖在國企還沒有乾幾年,國內就興起了“下海潮”。甘沛霖也緊跟潮流,辦理了停職留薪,下海創辦了“萬通公司”。
甘沛霖聽從老爺子的話,主動到紀委坦白了他參與走私活動的事實,並主動上繳了走私違法所得2.1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