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繼寒感到十分鬱悶。
雖然乾哥甘沛霖說過,他在全州市政府收回閒置工業建設用地這項工作上,絕對不會拖乾弟弟的後腿。但是他不願意做出頭鳥,也不願意做出頭椽子,因為“出頭鳥”要被槍打,“出頭椽子”先爛。他隻願意做春汛的魚蝦——隨大流。
他說隻要有一半以上的人交回了閒置地皮,他名下的閒置地皮,也願意和大夥兒一樣交回市政府。或者加加林和莫磊兩個閒置地皮大戶交回了他們名下的地皮,他也可以和他們一樣,乖乖把地皮拿出來。
隻是敲鑼聽聲,聽話聽音,柏繼寒在體製內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乾哥甘沛霖的真實想法,他又怎麼會不明白?
甘沛霖的意思就像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在他內心深處,他是不願意把他名下的閒置地皮交回市政府的。最起碼是不願意痛痛快快交回的。
當然甘沛霖還說過,讓自己儘管在市委常委會上大膽地承諾,自己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他不會做那種上房抽梯子的事情,絕對能讓自己說的話落地兒。
可是,柏繼寒在體製內混了二十多年,他又怎麼分辨不出這話裡含有多少水分?如果他完全相信了甘沛霖的話,那麼他才是丟人媽媽給丟人開門,丟人到家了。
就像外瘋傳,甘老對他這個乾兒子比對親兒子還親。
柏繼寒從來都是聽聽就算,頂大就是這個耳朵眼進那個耳朵眼出,他絕對是不會放到心裡的。
俗話說一紮沒有四指近。甘老對他柏繼寒好,那是做給彆人看的;而對甘沛霖好,那是發自內心的。如果柏繼寒連這些都分不清,他也沒有必要在體製內混了。
可是秦逸飛和方宏誌僅僅用了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讓加加林和莫磊這兩個極為棘手難纏的家夥,乖乖地交出了兩千多畝閒置工業建設用地。這讓他頗有點兒意外。
鳥的,加加林不是好幾個官二代的“白手套”嗎?莫磊不是號稱邊東省“地下皇帝”嗎?
這兩個家夥前兩天不是還在狂妄地叫囂,要奉勸全州市委、市政府不能吃柿子專撿軟的挑,吃黃瓜專撿嫩的切嗎?
他們信誓旦旦地說,隻要甘沛霖不上繳萬通集團名下閒置的5000畝工業建設用地,那就四兩棉花——免談。他們將誓死保衛自己的合法權益,堅決不交出自己名下的工業建設用地。
他們嚷嚷著說,天塌下來,自然有高個子頂著。憑什麼要拿他們倆開刀?
甚至還咬牙切齒地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大夥兒同歸於儘。
可實際上,這兩個慫貨、孬種,連抵抗都不抵抗一下,上來就繳械投降了。
這不免讓柏繼寒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尷尬境地。
怎麼辦?彆看四大家幾十個正廳級乾部,都箍著嘴不說話。可是他們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盯著自己。
四大班子當中,職務最高的市委書記方宏誌和職務最低的秦逸飛,率先完成了市委分配給他的任務。方宏誌幾個嫡係乾將,聽說也即將完成分配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那些退居二線的人大副主任和政協副主席,也都加大了工作力度,據說也能在近期完成任務。
如果市四大家領導都完成了任務,隻有他這個市委副書記、市長沒有完成任務,彆人怎麼看他,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上級組織部門搞的測評,他卻不敢不在乎。
都說乾部考核中,群眾測評基本不起作用。
這話有一定道理,但並不嚴謹。
如果說指望群眾測評獲職務晉升,它還真是放屁添風,作用不大。如果說上級組織部門不打算提拔你,它卻是一個非常好的借口。一句“群眾基礎差、測評不過關”,就可以把你從考察對象當中踢出去!
最關鍵的是,上級組織部門負責人是白家的白方成。而白家和他乾爸甘老又屬於不同的派係。
乾爸甘老雖然位高權重,但是他畢竟不是上級組織部門的一把手。他若替自己說話,乾預組織部門的人事安排,他還得假手白方成那個老家夥。
如果白方成那個老家夥,給他做出一個“群眾基礎較差,工作能力不足”的結論,恐怕乾爸甘老也無法反駁。
柏繼寒思來想去,還是去找了甘沛霖。
他不敢指望甘沛霖兌現當初的承諾,在加加林和莫磊上繳閒置工業建設用地指標之後,萬通集團就緊隨他們之後如數把閒置地皮上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