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你還有臉哭?我這一輩子,隻能在地裡刨食,你將來也想跟我一樣嗎?”林有財繼續嗬斥道。
“好了,孩子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會好好讀書的,對吧?”李小蘭說完,用手幫林東升擦掉臉上的淚水。
但是,比起此時心裡的痛,林東升的臉上更痛。
因為母親的手指上,全是厚厚的繭子,她摸過的地方,像刀片在割,生疼。
父親現在所受的苦,母親也一點沒少受。
林東升不敢表現出臉上的不適,連忙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我現在就去寫作業。”
“嗯,男兒流血不流淚,要堅強,爸的話雖然難聽,但不希望你錯過了讀書的機會,將來像我一樣後悔。”林有財說道。
“我都知道的。”林東升重重點了點頭。
“既然你說學校的雜費可以緩到期末,那就先不交了,萬一能減免,下學期的學雜費還能省出一部分,對了,你以後每次花一塊錢坐班車去上學吧。”林有財說道。
“不用,我能照顧好自己,我會非常小心的。”林東升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等到林東升離開後,李小蘭深深地看了林有財一眼,道:“要不,你明天去抓點藥吧,我看你早上的痰裡,還帶著血絲。”
“不用費那個錢了,小時候天天挑擔,落下的病根子,治不好了,就這麼湊合著熬吧,把孩子看大就夠了。”林有財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河西不比鄉下,都是鎮裡的孩子,吃得好,住得好,學習上還有人幫襯,咱娃能考到這個名次,已經很不錯了。”李小蘭又勸道。
“井無壓力不出油,他的潛力遠不止這點,而且我悄悄打聽過了,河西中學的孩子,隻有少數能考進孝城二中,能考進一中的幾乎沒有,想考大學就更難了,他要想成為那個萬中之一,就必須得吃更多的苦。”林有財。
“唉,這條路也好難……”李小蘭重重一歎。
“活著本來就難,當年鬨饑荒,我們村餓死了一大半,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比他現在還小。”林有財。
……
兩人還在飯桌前閒聊,林東升已經拿出一個凳子和馬紮,開始在門口寫作業。
周末的作業其實很少,林東升一般在學校就寫完了,他現在寫的,是數學書後麵的作業。
天漸漸黑了下來,林東升先去喂雞,再去把村外拴著的老黃牛牽回來,又給豬喂上豬食。
沒多久,柴火灶裡的熱水也燒好了,林東升拿出洗臉盆,先從水缸裡舀出幾瓢冷水,再將鍋裡的熱水舀出來兌上,將水溫調到剛好合適。
洗完澡,天已經完全黑了。
村裡不像鎮上,還沒有通電,林東升舍不得點蠟燭,他看看外麵,月光挺亮,便找出那本看了無數遍的故事會,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之前聽父親說,現在很多村子都慢慢通電了,或許到了年底,他們這裡也會通上電,那時就會方便許多。
但他估計,電費也不會便宜,也得節省著用。
林東升現在住的村子,叫林家村,村子裡幾乎都姓林,祖上據說是從江西筷子巷遷過來的。
家裡的這幾間土屋,還是父母結婚分家時,自己慢慢做起來的。
聽父親說,當時房上的這些木梁柱和梁條,還是他們拖著板車步行幾十公裡,到孝城那邊買了拖回來的。
到了夜晚,等到村裡的人都入睡了,四周會異常安靜。
雞隻會在特定的時間打鳴,豬和牛晚上都很安靜,村子裡也沒人養狗。
這年頭,舍得養狗的,都算得上是富戶了,一條狗一年吃下的糧食,不比一個成年人少。
白天的時候,張家豪再次問他,要不要幫他帶一本英語練習冊,因為這周他們要去孝城的外婆家。
林東升自然是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家裡的經濟狀況,他非常清楚,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
他們家也很少買菜,更不可能買肉,都是吃自家地裡種的,有什麼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