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啥……”衛國接過手帕的指尖觸到鄭淑珍微涼的指腹時，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張偉那句“你看鄭姐的眼神跟見著紅燒肉似的”，臉頰“騰”地燒起來，從顴骨漫到耳後根，連帶著後頸的汗毛都像被烙鐵燙過般蜷曲。
車間外的蟬鳴突然尖銳，紡織廠新鮮棉花味混著她袖口磨出的毛邊，讓他心跳漏了半拍。
鄭淑珍的手背剛貼上他額頭就被揮開。“燙得跟烙鐵似的！”
她眯起眼打量衛國閃躲的眼神，工裝袖口滑落露出曬成兩截的小臂，
“上月王師傅中暑就這樣，走，去醫務室開幾支藿香正氣水，一會兒體溫就下來了。”
她指尖的老繭擦過他鬢角，那裡還沾著一些棉花的絨毛。
“真沒事！”衛國退到紡織城大門外的一棵老槐樹下。
慌忙找了一個借口說道：“鄭大姐，今晚能去蹭飯不？上次那紅燒肉，我夢裡都舔筷子呢！”
他盯著鄭淑珍那沒有一點瑕疵的臉龐，沒注意到她轉身時嘴角揚起的弧度——那抹笑在晚霞光暈裡晃了晃，像投進池子裡的石子，驚起一圈圈漣漪。
廠區路燈次第亮起時，兩人影子被拉得老長。衛國揣著羊皮地圖，指尖摩挲著邊緣磨損的紋路。
1860年的硝煙味似乎還凝在紙頁間，而身邊的鄭淑珍正說著李錦在幼兒園畫的全家福，鬢角碎發隨步子輕顫。
他突然想起文霞——那個守著空房的妻子，總穿著熨帖的真絲襯衫，遞水杯時指尖都帶著教科書般的優雅。
可此刻鄭淑珍袖口的菜漬，卻讓他莫名想起母親灶台前的煙火氣。
“主人又走神了？”張偉的聲音在意識裡炸開，“對著美女想老婆，這算精神出軌還是時空劈腿？”
衛國差點踩空台階。他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瞥見鄭淑珍回頭時發梢掃過的夜風，突然想起上周修煤爐時，她遞來的搪瓷杯上還沾著口紅印。
“滾。”對著空間裡的張偉。輕聲吼了一嗓子。
他默念著加快腳步，卻在黑板報前頓住——新貼的“先進工作者”照片裡，她挽著袖口擦玻璃的側影，竟和文霞主持學術會議時的樣子重疊了一瞬。
鄭淑珍家的暖光燈亮起來時，李錦正給布娃娃梳辮子。“衛叔叔來啦！”小姑娘撲過來拽住他工裝褲，鼻尖還沾著米湯。
衛國摸出水果糖的手頓住——桌上擺著他常用的藍邊碗，碗裡溫著半碗紅燒肉，肥瘦相間的肉塊浸在琥珀色的湯汁裡，油花隨著熱氣輕輕顫動。
“媽媽燉了兩小時呢！”李錦仰著沾醬汁的小臉，突然指著兩人挨近的膝蓋奶聲奶氣地說：
“小朋友說，爸爸媽媽吃飯都坐可近。”鄭淑珍往他碗裡夾筍乾的手一抖，筍片掉在桌布上劃出油漬。
衛國慌忙去撿，指尖擦過她手腕的舊傷疤——那是搬零件時被鐵屑劃的，他用未來藥膏抹過，如今隻剩道淺粉的印子，像朵褪色的桃花。
“小孩子彆亂說話！”鄭淑珍轉身時圍裙帶子掃過他手背。
李錦聽媽媽訓斥自己，看媽媽不注意就朝衛國做了個鬼臉。
吃完飯，衛國拿出來一疊英鎊放在桌子上。
“你工資全部預支了，這些錢你收好，作為生活費，如果不夠就先向廠裡借一些，我回來了再還給他們。”
“你要出遠門嗎？”衛國點點頭。
“我要回老家去處理一些事情，完了就立馬回來，我不在的日子裡，你上班不要太累，照顧好自己和李錦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