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聽見衛國問起自己動身的日子,便抬起頭望向身旁的哥哥,輕聲答道:“後天走,車票都買好了,是學校統一訂的。”
“怎麼這麼快?”衛國微微蹙眉,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舍。
“同學們都盼著早點去那邊看看呢,”小琳說著,眼裡閃爍著憧憬的光,臉頰也因興奮泛起淺淺的紅暈,
“大家天天催著老師早點買票,恨不得明天就出發。”
她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絞著衣角,顯然已經在腦海裡無數次勾勒過甘肅農場的新生活——或許是廣闊的田野,或許是熱情的鄉親,又或許是和同學們並肩勞作的場景。
看著妹妹一臉陶醉的模樣,衛國在心裡悄悄歎了口氣。
去甘肅農場,可比當年的東北農場條件艱苦多了。
那裡的惡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常年乾旱少雨,黃沙一刮起來能遮天蔽日,地裡長不出多少莊稼,生活物資更是匱乏到令人心驚。
衛國穿越到這個時代時,日子還過得緊巴巴的,隻是那時小琳年紀太小,大概早就不記得了。
自從他來了之後,家裡的日子才一步步好起來。
從原先漏風的土坯房,搬到縣城的磚瓦房,再到省城的小洋樓,最後落戶京城,小琳幾乎是在蜜罐裡長大的,沒受過半點委屈。
也正因如此,當她聽同學們說要下鄉“鍛煉”時,隻覺得新鮮又刺激,一心想跟著去闖蕩,卻壓根不知道收拾行李這種瑣事該從何做起。
衛國定了定神,柔聲問道:“小琳,你走的時候想帶些什麼東西?”
小琳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地說:
“同學們說這一去要待到過年才能回來,得帶兩床被子,一厚一薄。
還有人說甘肅風沙大、缺水,得備個水桶,再帶兩個水杯之類的。”
聽她這麼說,衛國忍不住笑了:
“喲,準備得還挺細致。”其實他原本想把東西都給妹妹備齊,但轉念一想,往後在甘肅凡事都得她自己扛,不如趁這個機會鍛煉鍛煉她的獨立能力。
於是他從隨身的布袋裡摸出三十張大黑十,又湊了些五花八門的票據,遞給小琳說:
“馬上要走了,這些錢和票你拿著,跟同學們一起去置辦東西,看看她們都準備了啥,你也跟著買點。不夠了就跟我說,回頭我再給你弄些全國通用糧票,到甘肅能用得上。
對了,厚被子彆買,現在還用不著,路上帶著太沉,等過些日子媽會給你寄過去。”
“嗯,知道啦!”小琳接過錢票,像隻快活的小鳥似的,轉身就去找同學商量采購的事了。
妹妹走後,衛國獨自坐在屋裡,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他沒少看關於知識青年下鄉的故事和電影,那些黑白畫麵裡的辛酸與無奈,此刻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尤其記得一個格外悲慘的故事:有對姐妹倆下鄉到甘肅,家裡條件不好,到了農場後常常填不飽肚子。
有天夜裡,妹妹實在餓得受不了,就拉著姐姐去偷農場的玉米。
大概是運氣太差,兩人剛摸到玉米地,還沒掰下一個玉米,就撞見了巡邏的民兵。
那年代,偷集體的東西可是大事,往輕了說是送派出所教育,往重了說可能要挨槍子兒。
姐妹倆嚇得臉都白了,姐姐為了護著妹妹,讓她蹲在原地彆動,自己轉身朝相反方向跑去引開民兵。
那天夜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加上心慌意亂,姐姐壓根沒看清路,一腳踩空摔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