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和我說完之後我才鼓起了勇氣，玄子，你說我是不是個懦夫啊？”
孫玄伸手按住王奕發抖的肩膀，他能感覺到這個瘦削的青年全身都在顫抖，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你不是懦夫，隻有保留著你的有用之身，你才可以幫助家人啊，你要是剛下鄉就跟你爹娘相認，現在你也在牛棚呢，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幫助他們。”
在孫玄的安慰下，王奕的情緒也沒有那麼激動了。
兩人沉默地喝了一會兒酒，煤油燈的火焰偶爾跳動一下，在土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34；你外公他們現在怎麼樣了？&34；
王奕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34；不知道完全沒消息了，全家都被下放了，不知道去了哪個勞改農場。&34；他又倒了杯酒，這次喝得慢了些。
孫玄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又給他倒了點酒。
王奕這次沒喝，而是突然抓住孫玄的手。
&34；孫玄，謝謝你。要不是你冒險幫我，我爹娘可能已經……&34；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卻異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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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玄搖搖頭：&34；彆這麼說，我們是朋友，更是好兄弟。&34；
&34；朋友、兄弟，&34；王奕重複著這個詞，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知道我爹娘剛出事的時候，其他人怎麼對我的嗎？他們朝我吐口水，小孩用石頭砸我家的窗戶，隻有你把我當人看。&34；
孫玄感到眼眶發熱。
&34；來，再喝一杯，明天我還得去乾大事呢。&34；孫玄主動倒酒，轉移話題。
王奕用袖子擦了擦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34；你膽子真大，連公社的藥都敢拿，這種事都敢摻和。&34；
孫玄沒有說話，心裡則是想著，“要不是我有點關係，要不是害怕你陷進去，我才不摻和呢。”
王奕突然笑出聲，這笑聲在壓抑的冬夜裡顯得格外清脆。
&34；要是被抓到，咱倆就得去牛棚跟我爹娘作伴了。&34；
&34；那也不錯，正好四個人湊一桌麻將。&34；孫玄也笑了。
兩人笑得前仰後合，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長期壓抑後的一種釋放。
笑著笑著，王奕突然安靜下來，眼神變得清明。
&34；玄子，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些，謝謝你聽我嘮叨這麼多。&34；王奕輕聲說道。
孫玄舉起酒杯：&34；我們之間不說這些客氣話。&34；
窗外，北風呼嘯著掠過屋簷，但在這個簡陋的小屋裡，兩個年輕人喝著酒暫時忘卻了外麵的風雪。
王奕又喝了幾口，突然身子一歪，靠在炕頭的被褥上，眼睛半閉著。
&34；玄子，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能幫我照顧我爹娘嗎？&34；他含糊地說著。
孫玄心頭一緊：&34；彆胡說，能出什麼事？&34；
孫玄話剛說完，王奕就打起呼嚕了。
孫玄看著熟睡的王奕那張終於放鬆下來的臉，也笑了起來。
燈芯終於燃儘，屋內陷入黑暗。
孫玄摸索著躺下，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和王奕均勻的呼吸，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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