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三嬸補補身子。"孫玄低聲說,"我走了。"
"等等!"三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肉哪來的?隊裡今天不是隻分了..."
"彆問了。"孫玄掙開他的手,"我走了,三叔。"
沒等三叔再說什麼,孫玄已經轉身跑開。他能感覺到三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
去大伯家要穿過半個村子。夜更深了,月亮被雲層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孫玄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大伯家還亮著燈,孫玄剛走近,就聽見裡麵說話聲。
他敲了敲門,這次開門的是大伯本人。
"玄子?"大伯比三叔更驚訝,"這麼晚..."
孫玄又一次不由分說地把肉塞過去。大伯的反應和三叔如出一轍——先是震驚,然後是困惑和擔憂。
"這不行,你們留著自己家吃就行了。"
"大伯,您就收下吧,我們家裡可不缺肉吃。"
"可這肉來路..."大伯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乾淨的,我走了,大伯。"
離開大伯家,孫玄終於鬆了一口氣。路過生產隊倉庫時,孫玄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倉庫門上掛著大鐵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快到家時,孫玄看見自家窗戶還亮著燈,孫玄推開院門悄聲的走了進去。
"玄子?"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他差點打翻水瓢。
孫玄轉身,看見母親站在廚房門口,手裡舉著油燈。燈光照在她凹陷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這麼晚了,你去乾什麼了?"母親孫母的聲音裡帶著疲憊和疑惑。
"我去給大伯和三叔家送了點肉,讓他們補補身子。"
孫母點了點頭,“快去睡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的上地呢。”
夜深了,孫玄躺在兒時的土炕上,渾身酸痛卻睡不著。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斑駁的花紋。
隔壁傳來父親震天的鼾聲,偶爾夾雜著母親幾句模糊的夢話。這些聲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想起前世那個總是失眠的自己,靠安眠藥才能入睡。而現在,儘管手掌火辣辣地疼,腰像斷了一樣酸,心裡卻異常平靜。
窗外,秋蟲在鳴叫,遠處傳來守夜人的梆子聲。孫玄深吸一口混合著麥香和土腥味的空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明天,金色的麥浪還將繼續翻滾,鐮刀還會揮舞,連枷依舊起落。
而他將和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鄉親們一起,把汗水灑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想到這裡,孫玄的嘴角微微上揚,沉沉睡去。
1968年9月1日淩晨,孫玄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玄子,該起來了!吃完飯上工了!"父親粗獷的聲音穿透門板。
孫玄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針剛好指向四點整。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隻有幾聲零星的雞鳴預示著黎明將至。
他苦笑著揉了揉酸痛的腰——昨天割了一整天麥子,手掌上的水泡還沒消呢。
"還有兩天..."孫玄小聲嘀咕著,卻還是利索地套上衣服。秋收不等人,熟透的麥子多耽擱一天就可能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