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玄點點頭,作為農村長大的孩子,他自然知道"墒情"指的是土壤濕度——春種最關鍵的因素之一。太乾種子不發芽,太濕又會爛根。
吉普車在土路上顛簸前行,不時驚起路邊覓食的麻雀。
"看那邊!"鄭源突然指著遠處一片田地,"那是你們村的吧?"
孫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幾十號人正在田裡忙碌,有人扶犁,有人撒種,還有人跟在後麵覆土。
雖然距離還遠,但那熱火朝天的場麵已經讓人感受到蓬勃的生機。
車剛停在地頭,就引來不少目光。正在田邊休息的幾個老漢眯起眼往這邊張望,有個眼尖的突然喊起來:"是玄子,玄子回來了!"
孫玄剛下車,就被認出來了。幾個半大孩子扔下手裡的活計,飛奔過來,圍著吉普車又摸又看。
他們穿著打補丁的衣褲,臉上沾著泥點,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去去去,彆碰壞了公家的車!"正是村裡孫老六趕過來,嗬斥孩子們。
"六叔,您這身子骨還是這麼硬朗啊。"
孫老六也笑了起來,"硬朗著呢!能吃能睡能乾活!"
他這才注意到從車後座下來的吳書記,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書...書記也來了?"
吳書記擺擺手:"老哥哥彆緊張,我就是來看看春種。"他指了指田地,"今年怎麼樣?"
提到莊稼,孫老六立刻來了精神:"好著呢!冬雪足,墒情好,你看這土——"他彎腰抓起一把土,在手裡捏了捏,然後伸到吳書記麵前,"一捏成團,一摔就散,正是播種的好時候!"
吳書記學著樣子也捏了把土,讚歎道:"老把式就是不一樣,比氣象站的報告還準!"
地裡乾活的人們陸續圍了過來,孫玄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麵孔:兒時的玩伴孫大壯,現在已經是個結實的漢子。
總愛逗他的嬸子,腰彎得更厲害了;還有幾個知青模樣的小夥子,曬得黝黑,已經完全看不出城裡人的樣子。
"玄子,聽說你要當爹了?"一個嬸子用圍裙擦著手,笑眯眯地問。
孫玄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快了,快了。"
"準是雙胞胎!"嬸子信誓旦旦地說,"你媳婦的肚子那麼大,準錯不了!"
眾人說笑間,大隊長孫永年聞訊趕來。他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褲腿卷到膝蓋,腳上沾滿泥巴。
"吳書記,小玄子,"孫永年搓著手,有些局促,"不知道你們來,也沒準備..."
吳書記打斷他:"準備什麼?我們是來乾活兒的!"說著就脫下外套,卷起袖子,"給我把鋤頭!"
這舉動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縣委書記要下地乾活?孫永年不知所措地看向孫玄。
"吳叔是認真的,"孫玄小聲說,"給我也拿件工具吧。"
很快,吳書記揮舞著鋤頭加入了翻地的隊伍,孫玄則被分配到播種組。
他接過一個裝著麥種的布袋,熟練地挎在腰間,抓起一把種子,像小時候跟著父親學的那樣,手腕一抖,種子便均勻地撒了出去。
"可以啊玄子!"孫大壯在一旁笑道,"還以為你進城當乾部,把老本行忘了呢!"
孫玄笑而不答,繼續專注地撒種。這動作看似簡單,實則大有學問——撒得太密浪費種子,太稀又影響產量。
他記得父親說過,好的莊稼把式,一把種子撒出去,落地聲像下雨一樣均勻。
太陽漸漸升高,曬得人後背發燙。田裡沒人喊累,隻有此起彼伏的勞動號子和偶爾的笑聲。
婦女們排成一排,彎腰點種,動作整齊得像訓練有素的士兵;老漢們扶著犁,吆喝著耕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則負責最重的活計——往地裡運糞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