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林抱著獵槍,靠在一棵大樹下,眼皮越來越沉重,終於忍不住打了個盹。在半夢半醒之間,他仿佛回到了家裡的火炕上。母親正坐在炕上,用頂針縫補他那件破舊的棉襖,針線在油燈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小妹曹曉雲則趴在炕桌邊,聚精會神地用鉛筆頭在草紙上畫著什麼,時不時抬起頭來,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大林!醒醒!”突然,一陣沙啞的嗓音像一把鈍刀一樣,猛地劈開了這個溫暖的夢境。曹大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手指已經本能地扣上了扳機。
他定睛一看,發現火堆快要熄滅了,隻剩下幾塊暗紅的炭火還在頑強地散發著餘熱。吳炮手站在他身邊,一臉凝重地看著他。
“咋了吳叔?”曹大林壓低聲音問道,同時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吳炮手沉默不語,隻是用手中的獵刀朝著狼屍堆的方向指了一下。曹大林見狀,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隱約看到有一團模糊的影子正伏在獨眼老灰的屍體上。那團影子似乎在微微顫動著,同時還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皮肉的聲音。
“是猞猁。”吳炮手的聲音低得幾乎讓人難以聽清,仿佛生怕驚動了那個正在狼屍堆中覓食的不速之客,“就是咱們一直追的那隻。”
曹大林聽到這話,心中不禁一緊。他小心翼翼地輕輕掰開獵槍,檢查裡麵的彈藥情況——兩發鉛彈已經裝填完畢,隻等扣動扳機,便能瞬間發射出去。他慢慢地抬起槍口,眯起眼睛,透過瞄準鏡,將那隻猞猁納入了自己的射擊範圍。
然而,就在他準備扣動扳機的一刹那,一片烏雲恰好飄過,遮住了月光。刹那間,四周變得一片漆黑,那隻猞猁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曹大林暗罵一聲,心中有些懊惱。但他並沒有慌亂,而是靜靜地等待著月光重新出現。果然,沒過多久,那片烏雲緩緩飄走,月光再度灑下,將狼屍堆照得亮堂堂的。
這一次,那隻猞猁的身影清晰地展現在了曹大林的眼前。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隻猞猁的體型竟然如此驚人,體長足足有一米多!它的灰褐色皮毛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顯然是曆經無數次戰鬥的結果。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它那兩隻耳朵尖上的黑色簇毛,如同小天線一般直直地豎著,給它增添了幾分神秘而威嚴的氣息。
此刻,這隻猞猁正用它那鋒利的犬齒,毫不留情地撕扯著狼王腹部的軟肉。它偶爾會抬起頭來,警惕地環顧一下四周,那雙黃綠色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曹大林屏住呼吸,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這個距離大約三十步,他的雙管獵槍能輕鬆覆蓋。但猞猁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突然停下進食,轉頭直勾勾地看向曹大林所在的方向。
"彆急,"吳炮手按住曹大林的槍管,"等它繼續吃。"
曹大林點點頭,但心跳已經加速。上輩子他追蹤的那隻猞猁遠沒有這隻大,而且最後還讓它跑了。眼前這隻絕對是老獵人口中說的"山貓王",活了多少年的老精怪。
"爹!張叔!"曹大林輕聲呼喚雪窩子裡的其他人,"猞猁來了!"
窸窸窣窣的響動從雪窩子裡傳出,曹德海第一個鑽出來,眼睛還帶著睡意,但手裡的獵槍已經端平。張炮頭和劉二愣子也緊隨其後,三人看到正在啃食狼屍的猞猁時,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娘的,"張炮頭小聲嘀咕,"這畜生比狼還大。"
猞猁似乎察覺到了更多人的動靜,但它並沒有逃跑,而是緩緩退到狼屍堆後麵,借著地形掩護繼續撕咬。這種反常的鎮定讓曹大林皺起眉頭——普通猞猁見到這麼多人早該逃之夭夭了。
"不對勁,"曹大林低聲說,"它太鎮定了。"
曹德海眯起眼睛觀察了一會兒:"可能是餓極了。看它肋骨都凸出來了,估計冬天不好過。"
黑虎和其他幾條獵狗此刻也發現了猞猁,頓時狂躁起來,扯得繩子繃直,發出低沉的咆哮。猞猁聽到犬吠聲,耳朵猛地轉向聲源,嘴邊的胡須抖了抖,露出鋒利的犬齒。
"它在挑釁,"吳炮手分析道,"這畜生不怕狗。"
曹大林仔細觀察著猞猁的一舉一動。當它移動時,左前肢似乎有些不自然,落地時比其他三條腿輕。這是個重要發現——有傷的野獸往往更危險,但也更有針對性打擊的可能。
"爹,它左前腿有舊傷,"曹大林小聲說,"等會要是打起來,專打那邊。"
曹德海讚許地看了兒子一眼。上輩子的曹大林可沒這麼敏銳的觀察力,現在的他簡直像個有二十年經驗的老獵人。
眾人慢慢散開,形成半個包圍圈。猞猁見狀,非但不退,反而躍上一塊較高的岩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獵人們。月光照在它身上,勾勒出一個威風凜凜的剪影,粗短的尾巴不耐煩地甩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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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膽子,"張炮頭嘖了一聲,"這是跟咱們叫板呢。"
曹大林突然想起重生前聽老獵人講過,有些特彆聰明的猞猁會故意挑釁獵犬,引它們追擊,然後利用地形反殺。眼前這隻顯然深諳此道,它占據著岩石高地,背後是陡峭的黑石砬子,獵人們很難包抄。
"彆輕舉妄動,"曹德海提醒道,"這地形對它有利。"
雙方陷入詭異的對峙。猞猁蹲在岩石上,時不時舔舔爪子,顯得氣定神閒;獵人們則保持距離,槍口始終對著目標,誰也不敢貿然開槍——三十步的距離對散彈槍來說有些遠,萬一打不中要害,驚了這寶貝就再難找了。
在月光的映照下,曹大林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猞猁的一舉一動。他注意到,每當這隻猞猁用左前爪洗臉時,都會微微皺眉,仿佛舊傷還在隱隱作痛。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曹大林不禁想起了家裡以前養的那隻老貓。那隻老貓也是左前腿受過傷,每次舔毛的時候都格外小心,生怕碰到傷口。
曹大林的思緒漸漸地飄回到了草北屯,那個他熟悉的家。他仿佛看到母親此刻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母親肯定在為家裡的生計而發愁,也許她正對著那盞昏黃的油燈,默默地歎息著。而小妹曹小梅呢,睡覺總是不老實,老是喜歡踢被子。要是沒有人半夜起來給她蓋好被子,恐怕她會著涼的。
這個時辰,屯子裡應該是一片靜謐,靜得連雪花飄落的聲音都能聽見。與這深山老林相比,屯子裡沒有那麼多的危險和恐懼。然而,此刻的曹大林卻身處這危機四伏的地方,與一隻凶猛的猞猁對峙著。
“咱們得想個法子把它引下來。”劉二愣子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要不,咱們扔塊肉過去試試?”
吳炮手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說:“猞猁可不像狼那麼貪吃。它現在守著那堆狼屍,是因為它知道那裡比較安全——咱們都怕打壞了狼皮,不敢朝那個方向開槍。”
曹大林聽了吳炮手的話後,心中像是突然被一道閃電擊中,一個絕妙的主意在他腦海中閃現。他意識到吳炮手說得沒錯,這隻猞猁實在是太了解獵人的心思了。它故意選擇狼屍堆作為屏障,顯然是算準了獵人們絕對舍不得損壞那些珍貴的狼皮。
“那就逼它移動!”曹大林突然喊道,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雪地上回蕩。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等待著他進一步的解釋。
曹大林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二愣子,你帶兩條狗從左邊繞過去;爹和吳叔守在右邊;張叔,你站在正麵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去找個高處,等它移動的時候,我就開槍。”
這個計劃雖然大膽而冒險,但曹德海隻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果斷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深知這隻猞猁的狡猾程度,普通的方法恐怕難以奏效,必須采取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
“就這麼辦。大家都小心點,這畜生可狡猾得很呢。”曹德海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