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葉上滾動,曹大林蹲在院子裡磨著獵刀。
磨刀石是從老河床挖的砂岩石,紋理粗糙得像樹皮。刀刃與石麵摩擦發出"嚓嚓"的聲響,混著黑箭舔舐傷口的"吧嗒"聲。軍醫給的"排毒丸"起了作用,但右肩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像有根燒紅的鐵絲埋在肉裡。
"哥,給。"曹曉雲光著腳丫跑過來,遞上塊熱乎乎的烤土豆。小丫頭剛換上的藍布衫沾著灶灰,兩根新紮的羊角辮上係著趙春桃給的紅頭繩,在晨光中紅得紮眼。
曹大林咬了口土豆,舌尖嘗到一絲不尋常的苦味。他掰開土豆,中心有些發青——這是去年窖存的陳土豆,芽眼處已經生了龍葵堿。上輩子屯裡有人吃這種土豆中毒,口吐白沫死了。
"彆吃芯。"曹大林把發青的部分摳掉,剩下的塞回妹妹手裡,"去換盆新的。"
王秀蘭在灶間聽見了,拎著燒火棍就衝出來:"作死啊!誰拿的陳土豆?"女人一把搶過土豆,對著陽光仔細查看,臉色突然變了,"這...這不是咱家的..."
曹德海從倉房出來,手裡拎著個麻袋。倒出來的土豆個個飽滿新鮮,芽眼處連根須都沒冒。老人用煙袋鍋撥拉著那個發青的土豆,眉頭擰成了疙瘩:"有人調包了。"
黑箭突然豎起耳朵,衝著院門外狂吠。曹大林抄起獵刀一個箭步躥到門邊,正好看見個穿藍布衫的背影消失在屯口老榆樹後。地上留著幾個新鮮的腳印,鞋底花紋很特彆——波浪紋夾著五角星,是部隊配發的膠鞋。
"噓。"曹大林按住躁動的黑箭,從門檻縫裡撿起個煙頭。過濾嘴上有道牙印,煙紙上印著"大生產"三個紅字——這是沈陽卷煙廠的軍供煙,市麵上根本買不到。
劉二愣子風風火火跑來時,褲腿上沾滿了泥點子。他腰間的荷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鼓鼓囊囊的帆布挎包,包裡露出半截槍管——是把鋸短了槍管的雙筒獵槍。
"大林!出事了!"劉二愣子喘得像個破風箱,"翠花家...昨晚有人翻牆..."
曹大林跟著跑到張翠花家時,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人。張家的看門狗躺在棗樹下口吐白沫,四肢時不時抽搐。魏鐵軍正蹲在狗旁邊檢查,手裡捏著半塊摻了老鼠藥的玉米餅。
"不是衝著狗來的。"魏鐵軍指著西廂房的窗戶,窗欞上有道新鮮的撬痕,"有人想進翠花的屋。"
張翠花縮在趙春桃懷裡,眼睛腫得像核桃。姑娘的左手腕上纏著紗布,指縫裡還殘留著黑火藥——昨晚她情急之下點燃了過年剩的炮仗,才嚇跑了歹人。
"看清長相沒?"曹大林問。
張翠花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他...他跑的時候掉了這個..."她從兜裡掏出個銅紐扣,扣麵上刻著"沈後"二字。
曹大林心頭一跳。這和軍用水壺上的字樣一樣,都是沈陽軍區後勤部的縮寫。他想起早上那個可疑的藍布衫,還有發青的土豆...這不是普通的小偷,是衝著他們這些知道鈾礦秘密的人來的!
"屯裡不能待了。"曹大林低聲對魏鐵軍說,"得把姑娘們送走。"
魏鐵軍剛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突突"的引擎聲。一輛綠色吉普車卷著塵土駛來,車身上用白漆刷著"地質勘探"四個字。車門打開,下來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胸前的鋼筆彆著"沈礦"徽章——正是前幾天來過的那個眼鏡男。
"曹同誌!"眼鏡男快步走來,手裡拿著個牛皮紙檔案袋,"軍區首長看了你的材料,特批你參加勘探隊!"他壓低聲音補充,"每月工資四十八塊五,外加三十斤糧票..."
檔案袋裡是份用工合同和體檢表。曹大林掃了一眼就發現了問題——體檢表上已經蓋好了紅章,連放射病篩查的結果都填好了:陰性。這分明是做好的局!
"什麼時候出發?"曹大林不動聲色地問。
"現在就走!"眼鏡男推了推眼鏡,"專車送你去沈陽療養院複查,然後..."
"砰!"
曹德海的老"熊吼子"突然走火,鐵砂在吉普車引擎蓋上濺出一片麻點。眼鏡男嚇得一哆嗦,檔案袋掉在地上,露出裡麵夾著的調令——根本不是軍區文件,而是某家"紅星礦業公司"的聘書。
"滾!"曹德海往槍管裡壓著新的火藥,"再敢打我兒子的主意,下一槍打你褲襠!"
吉普車灰溜溜地開走了,但曹大林知道這事沒完。他蹲下身查看車輪印,發現輪胎花紋很深,是專門跑山地的越野胎。更奇怪的是車尾有拖拽痕跡,像是經常運輸重物...
"大林..."趙春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聲音發抖,"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