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曹家小院的土牆染成橘紅色。
曹大林蹲在磨刀石前,手裡攥著塊從老河床挖來的青砂岩。
刀刃與石麵摩擦發出"嚓嚓"的聲響,混著黑箭啃骨頭的"咯嘣"聲。今天在山上發現的輻射野豬讓他心神不寧——那畜生背上的肉瘤,和上輩子在切爾諾貝利事故後見過的變異動物一模一樣。
"哥,縣裡來人了。"曹曉雲光著腳丫跑進院子,小手裡攥著半塊水果糖。小丫頭今天換了件粉底碎花衫,是王秀蘭用舊被麵改的,袖口還留著拆線時的針腳。
曹大林把磨好的獵刀插回鹿皮鞘,順手抹掉妹妹嘴角的糖渣:"誰來了?"
"開吉普車的!"曹曉雲踮著腳比劃,"車上有紅字,寫著...寫著..."
"撫順礦務局。"一個陌生的男聲從院門外傳來。來人四十出頭,穿著藏藍色中山裝,胸前的鋼筆彆著金屬徽章。他身後跟著兩個穿勞動布工裝的年輕人,手裡拎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曹大林眯起眼睛。這人說話帶著明顯的遼寧口音,右手虎口有層厚繭——是常年握地質錘磨出來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腕上的表:銀白色表鏈,表盤邊緣刻著圈俄文字母。
"曹大林同誌吧?"中年人笑著伸出手,"我是撫順礦務局技術科科長鄭衛國。"他遞上張介紹信,紙上蓋著鮮紅的公章,"來考察你們承包的林地。"
介紹信看著沒問題,但曹大林注意到紙角有個不起眼的記號——鉛筆畫的五角星,和李衛國照片背景裡的那個一模一樣。他假裝撣灰,把介紹信對著陽光看了看:水印是"撫順礦務局專用",但紋路比正規文件粗了些。
"鄭科長遠道而來,進屋喝口水?"曹大林側身讓路,右手悄悄給黑箭打了個手勢。獵犬立刻躥到院門口蹲著,銅錢項圈在夕陽下閃著微光。
鄭衛國剛邁進堂屋就愣住了——牆上掛著五六式半自動,槍托上刻著七道杠;炕桌上攤著張地圖,正是鬼見愁周邊的地形詳圖;最紮眼的是牆角那個帆布包,露出半截蘇製望遠鏡。
"曹同誌裝備挺專業啊。"鄭衛國乾笑兩聲,目光在屋裡掃視,"聽說你們前幾天發現了鈾礦?"
曹大林拎起暖壺倒水,粗瓷碗裡飄著幾片山茶葉:"軍區已經接管了,我們老百姓哪懂這些。"
正說著,院外傳來"嘎吱"的刹車聲。魏鐵軍風風火火闖進來,藍布警服上沾著泥點,腰間五四式的槍套敞著口。他身後跟著劉二愣子,小夥子今天破天荒穿了件白襯衫,領口還彆著枚共青團徽章。
"鄭科長!"魏鐵軍熱情地握住對方的手,"縣裡剛接到電話,說您要來考察!"他轉頭對曹大林使了個眼色,"王部長讓我配合工作。"
曹大林會意,起身去灶房幫王秀蘭準備晚飯。鐵鍋裡燉著野雞蘑菇,香氣混著柴火味在屋裡彌漫。母親正用苞米麵和著榆樹皮粉貼餅子,圍裙上沾滿了麵粉。
"兒啊,那人不實在。"王秀蘭壓低聲音,往堂屋方向撇撇嘴,"剛偷偷摸你爹的獵槍..."
曹大林點點頭,從碗櫃深處摸出個小瓷瓶。這是趙春桃配的"醒酒藥",實際是濃縮的草烏汁,兩滴就能讓人說真話。他小心地往酒壺裡滴了三滴,琥珀色的地瓜燒頓時泛起些泡沫。
晚飯吃得各懷心思。鄭衛國帶來的兩個年輕人拚命勸酒,自己卻隻抿一小口。曹大林注意到他們虎口都有同樣的繭子,而且右手中指第一節微微彎曲——是常年扣扳機的痕跡。
"曹同誌,聽說你們屯要整體搬遷?"鄭衛國夾了塊野雞肉,狀似隨意地問,"補償款夠買新房嗎?"
劉二愣子一口地瓜燒噴出來:"搬個屁!老子..."話沒說完就被魏鐵軍踩了一腳。
"政策還沒定。"魏鐵軍笑著打圓場,"來,嘗嘗我們屯自釀的酒。"
鄭衛國剛喝下半杯,臉色就變了。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覺地敲擊桌麵——那是莫爾斯電碼的節奏!曹大林上輩子在黑市接觸過特務,這是求救信號!
"鄭科長不舒服?"曹大林故作關切地問,同時給黑箭使了個眼色。獵犬立刻躥到院門口,堵住了退路。
鄭衛國的瞳孔開始擴散,草烏汁起效了。他突然抓住曹大林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們...不知道...老崔手裡有什麼..."聲音越來越低,"那口井...不止鈾礦..."
"砰!"
院外突然傳來槍響。鄭衛國帶來的兩個年輕人同時掏出手槍,卻被魏鐵軍一個掃堂腿放倒。劉二愣子抄起板凳砸向其中一人的手腕,骨頭斷裂的"哢嚓"聲混著慘叫在屋裡炸開。
曹大林一個箭步衝到窗前。月光下,三個黑影正翻越院牆,清一色的帆布工裝,手裡端著鋸短槍管的獵槍。最前麵的那個身形瘦高,跑起來右腳有點跛——正是前幾天逃走的"貨郎"!
"趴下!"曹大林一把將曹曉雲按在炕沿下。幾乎同時,窗戶玻璃"嘩啦"碎裂,鉛彈擦著他頭皮飛過,在土牆上炸開個碗大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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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箭像道黑色閃電撲向入侵者,一口咬住領頭那人的手腕。慘叫聲中,獵槍走火打中了同伴的大腿。剩下那個剛想翻牆逃跑,被埋伏在柴垛後的趙春桃一箭射中肩膀!
"留活口!"魏鐵軍踹開堂屋門,五四式連開兩槍打滅院牆上的馬燈。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曹大林趁機貓腰繞到敵人側麵,獵刀抵住了"貨郎"的喉嚨。
"誰派你們來的?"曹大林的聲音冷得像冰,"老崔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