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頭像燒紅的烙鐵,烤得草北屯的土路直冒煙。曹大林蹲在自家倉房裡,正用木勺攪動著鐵鍋裡的火藥原料。硝石、木炭和硫磺按七比二比一的比例混合,鍋裡騰起一股刺鼻的白煙,熏得他直流眼淚。
"哥,你擱這兒煉丹呢?"曹曉雲捂著鼻子站在門口,小臉皺成了包子褶,"娘說讓你去堂屋吃飯,苞米粥都涼了。"
曹大林用濕布蓋住鐵鍋,擦了把汗:"這就去。"他指了指牆角那堆黑乎乎的粉末,"這是新配的火藥,加了硫磺,雨天也能著。"
小丫頭好奇地湊過來,被曹大林一把攔住:"彆碰!這玩意兒比炮仗還厲害,崩著你手指頭就沒了。"
堂屋裡,王秀蘭正往桌上端鹹菜疙瘩。見兒子進來,老太太用圍裙擦了擦手:"聽說昨兒個打著熊了?馬老二沒再找麻煩?"
"找啥麻煩?"曹德海從裡屋出來,手裡拿著杆老煙槍,"那熊掌印明明是大林先發現的。"老爺子抽了口煙,眯著眼睛看向兒子,"不過馬家人記仇,你最近上山留點神。"
曹大林點點頭,端起碗"呼嚕呼嚕"喝了兩口粥。粥是用新磨的苞米碴子熬的,又香又稠,就著鹹菜疙瘩吃格外開胃。
院門"咣當"一聲被推開,劉二愣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腦門上全是汗珠子:"大林!了不得了!"這憨貨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腰上彆著兩把開山刀,活像個要上戰場的將軍。
"咋呼啥?"曹大林放下碗,"又是哪塊地遭了野豬?"
"不是野豬!"劉二愣子抓起水瓢灌了兩口涼水,"老鷹溝那邊發現熊窩了!我瞅見兩頭小熊崽子,胖得跟毛球似的!"
曹德海聞言,煙槍在桌沿上磕了磕:"帶崽的母熊?那可不能打。"
"爹,我知道規矩。"曹大林站起身,"我去看看情況,要是真有崽子,咱們想法子趕走就是。"
正說著,趙春桃挎著藥簍走進院子,辮梢上係著紅頭繩,一走一晃像兩朵跳動的火苗。見院裡這麼多人,姑娘臉一紅,低頭從藥簍裡取出個油紙包:"大林哥,這是新配的金瘡藥,加了七葉一枝花。"
曹大林接過藥包,手指不小心碰到姑娘的指尖,兩人都像被燙著似的縮了縮手。劉二愣子在旁邊擠眉弄眼,被王秀蘭一鍋鏟敲在腦門上:"沒規矩!"
日頭偏西時,五人來到了老鷹溝。這裡地勢險峻,三麵都是陡峭的山崖,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向穀底。曹大林走在最前麵,不時停下來觀察地麵的痕跡。
"停。"他突然蹲下身,指著泥地上的爪印,"看這兒。"
泥地上有一串清晰的熊掌印,比昨天打的公熊小一圈,但更深更重。吳炮手蹲下來,用煙袋杆量了量爪印間距:"是頭母熊,體重三百斤往上。"
順著爪印往前搜尋,很快在一處山崖下發現了熊窩。那是個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口被灌木半掩著,地上散落著啃乾淨的魚骨頭和野果核。
"噓——"曹大林示意眾人安靜,從懷裡掏出個樺樹皮卷成的哨子。這是鄂倫春獵人用的"熊語哨",能模仿各種熊的叫聲。他輕輕吹了幾下,洞裡立刻傳來"嗚嗚"的回應聲。
"真有崽子!"劉二愣子壓低聲音,"聽聲兒至少兩隻。"
正說著,洞口的灌木突然劇烈晃動,一頭棕黑色的母熊猛地衝了出來!它比曹大林預想的還要壯實,胸前沒有白毛,顯然不是昨天那頭。母熊人立而起,足有兩米高,小眼睛裡閃著凶光。
"彆動!"曹大林低喝一聲,慢慢往後退,"慢慢撤,彆激怒它。"
眾人緩緩後退,母熊卻步步緊逼。突然,兩隻毛茸茸的小熊崽子從洞裡探出頭來,"嗚嗚"地叫著。母熊立刻轉身護住幼崽,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
"撤!"曹大林一揮手,眾人迅速退到安全距離。
回到屯裡已是月上柳梢。王秀蘭聽說他們遇到帶崽母熊,連忙端出熱在鍋裡的飯菜。曹曉雲趴在炕桌上,眼睛瞪得溜圓:"哥,小熊崽子長啥樣?好玩不?"
"跟黑箭小時候差不多,就是胖乎點兒。"曹大林往嘴裡扒拉著土豆燉豆角,"不過母熊護崽,凶得很。"
趙春桃抿嘴一笑:"那咱們還去老鷹溝采藥不?"
"去,得想法子把母熊引開。"曹大林放下碗,從兜裡掏出個小本子,"我琢磨了個法子..."
第二天清晨,狩獵隊帶著特製的裝備出發了。除了常規的武器,曹大林還背了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裡麵裝著半扇發臭的野豬肉——這是昨天特意從屯裡屠戶那兒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