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時節的日頭毒辣辣地炙烤著草北屯,曹大林蹲在自家後院的老榆樹下,正用一塊油石打磨著幾支特製的獵熊箭。
箭杆都是用五年生的紅鬆木削成,箭頭淬了三遍火,箭尾粘著山雕的羽毛。
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在箭杆上,立刻被乾燥的木頭吸收,隻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
"哥,喝口水。"曹曉雲端著個搪瓷缸子走過來,缸子裡是剛打上來的井水,還漂著幾片婆婆丁葉子。
小丫頭今天穿了件碎花小褂,兩條麻花辮上係著紅頭繩,跑起來一甩一甩的像兩隻花蝴蝶。
曹大林接過缸子,仰頭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井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著淡淡的苦香,頓時覺得燥熱消了大半。"爹呢?"他抹了把嘴問道。
"在倉房熬熊油呢。"小丫頭踮腳往倉房張望,"哥,這箭真能射死大黑瞎子?"
曹大林笑著用箭尖在門框上輕輕一紮,立刻留下個深坑:"試試?"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轉身跑了。
院門"咣當"一聲被推開,劉二愣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腦門上全是汗珠子:"大林!了不得了!"這憨貨今天腰上彆著兩把開山刀,背上還背著杆土銃,活像個要上戰場的將軍。
"咋呼啥?"曹大林頭也不抬,"又是哪塊地遭了野豬?"
"不是野豬!"劉二愣子抓起水瓢灌了兩口涼水,"馬老三那王八蛋,在鬼見愁那邊下了二十多個鐵夾子!黑箭差點就踩上了!"
曹大林的手頓住了。鬼見愁是屯裡人常走的山路,下這麼多鐵夾子,擺明了是要害人。他放下箭杆,從牆上取下那張祖傳的硬弓:"走,去看看。"
正說著,趙春桃挎著藥簍走進院子,辮梢上係著銅鈴鐺,一走一晃叮當響:"大林,聽說馬老三下鐵夾子了?"姑娘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確良襯衫,兩條烏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襯得小臉白裡透紅。
曹大林把弓弦緊了緊:"嗯,得想法子治治,要不傷著人就壞了。"
趙春桃從藥簍裡取出個竹筒:"給,新配的傷藥,加了七葉一枝花。"又掏出個小布袋,"這是熊糞摻硫磺,能驅熊。"
劉二愣子湊過來聞了聞,被嗆得直打噴嚏:"好家夥,這藥勁兒!熊聞了不得躺板板?"
日頭偏西時,五人來到了鬼見愁。這裡地勢險峻,到處都是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灌木。劉二愣子帶路來到一片橡樹林前,指著地上的痕跡:"就在這兒。"
曹大林蹲下身仔細查看,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幾叢野草被刻意擺成特定形狀,下麵的泥土有翻動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用獵刀撥開草叢,一個鏽跡斑斑的鐵夾子赫然出現,鋼齒大張著,像頭饑餓的野獸。
"這王八蛋..."吳炮手氣得胡子直抖,"專往人走的道上放!"
眾人分散搜索,不到半小時就起獲了二十多個鐵夾子,全都藏在人獸常走的路徑上。最讓人揪心的是,有幾個夾子上帶著新鮮的血跡,顯然已經有動物中招。
"順著血跡找。"曹大林沉聲道,"能救一個是一個。"
血跡斷斷續續地延伸到一片榛子林裡。曹大林走在最前麵,突然舉手示意大家停下——前方的空地上,一頭半大的黑熊正痛苦地掙紮著,右前掌被鐵夾子死死咬住,已經血肉模糊。
"是那頭母熊的崽子!"趙春桃驚呼道。
曹大林心頭一緊。上個月他們剛把母熊趕去禍害馬老三的苞米地,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他示意眾人安靜,自己則像隻貓一樣輕手輕腳地靠近,嘴裡發出輕柔的"嘖嘖"聲。
在距離小熊還有三米時,他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按住鐵夾子的彈簧機關。"哢嗒"一聲,鋼齒鬆開了,小熊立刻掙紮著要跑,卻被曹大林死死抱住了脖子。
"快!"他低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小熊的力氣大得出奇,爪子在他胳膊上抓出好幾道血痕。
趙春桃立刻衝上前,把準備好的草藥敷在熊掌傷口上,又用繃帶緊緊纏住。吳炮手則警惕地環顧四周:"小心,母熊肯定在附近!"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劇烈晃動,一頭巨大的黑熊人立而起——正是那頭母熊!它比上次見到時更加暴躁,小眼睛裡燃燒著怒火,顯然是循著幼崽的氣味找來的。
"散開!"曹大林大喝一聲,自己卻站在原地不動,把小熊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