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野豬肉的香氣還在屯子裡打著旋兒,徐炮抹了把油乎乎的嘴,黑紅的臉膛被篝火映得發亮。
他"啪"地一拍大腿,震得碗裡的燒刀子直晃蕩:"曹當家的!昨兒個比試是俺老徐輸了,可那是在你們草北屯的地界!敢不敢明兒個跟俺去黑瞎子溝比劃比劃?讓俺們也開開眼!"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油鍋,炸得四周劈啪響。黑瞎子溝來的獵戶們跟著起哄,草北屯的爺們兒也不甘示弱,兩幫人隔著篝火較上了勁,唾沫星子都快把火苗澆滅了。
曹大林正蹲在磨盤邊上,拿獵刀削著根柞木棍子。刀刃過處,木屑簌簌地落,棍子漸漸顯出個弓身的形狀。他頭也不抬,聲音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徐大哥想咋比?"
"進老林子!"徐炮眼睛瞪得溜圓,"就咱倆,帶三天的嚼穀。看誰打的玩意兒稀罕,誰找的參苗金貴!"
老獵人們交換著眼神。這比法凶險,黑瞎子溝那邊多是原始林,豹狼虎豹不說,光是迷路就能要人命。吳炮手咳嗽一聲剛要說話,曹大林卻已經站起身,把削好的弓身在掌心掂了掂:"成。就依徐大哥的。"
趙春桃急得直拽他衣角,曲小梅卻把個鼓鼓囊囊的藥囊塞進他懷裡:"帶上這個,防蛇蟲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兩支屯子的獵人都聚到屯口。曹大林和徐炮互相檢查裝備——這是老規矩,防著有人使絆子。徐炮的抬槍擦得鋥亮,腰帶上彆著火藥葫蘆;曹大林還是那副硬木弓,箭壺裡卻新添了幾支紅尾箭,箭簇用鹿血浸過,專破厚皮。
"請吧!"徐炮往手心啐了口唾沫,"俺們黑瞎子溝的爺們兒,不占你便宜。頭一程你帶路!"
曹大林也不推辭,抬腳就往北坡走。看熱鬨的獵人們呼啦啦跟在後麵,像群出巢的麻雀。劉二愣子擠到最前頭,扯著嗓子唱起趕山號子:
"嘿——喲——!
日出東山照林海呀,
好漢提弓進山來喲!"
歌聲在山穀裡蕩著回聲。曹大林的步子穩得很,眼睛卻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地麵。突然他在片紅鬆林前停住腳,蹲下身撚起撮黑土放在鼻尖聞。
"咋?聞出金元寶了?"徐炮調侃道。
曹大林不答話,撥開枯草叢。腐葉下露出幾粒新鮮的糞球,還冒著熱氣。"炮卵子剛過去,"他抬頭望向前方陡坡,"不會超過一袋煙工夫。"
徐炮臉色變了變。這手辨糞識獸的功夫,沒二十年經驗練不出來。他梗著脖子道:"那還等啥?追啊!"
兩人一前一後鑽進林子。看熱鬨的被遠遠甩在後麵,隻有幾個老獵人氣喘籲籲地跟著。林子裡暗得很,陽光像碎金子似的灑下來,照得蛛網銀閃閃的。
追出二裡地,曹大林突然打個手勢。前方傳來"哢嚓哢嚓"的啃樹皮聲——是頭半大的野豬,正撅著屁股禍害棵小柞樹。
徐炮興奮地端起抬槍,卻被曹大林按住:"徐大哥看仔細,這是個放哨的崽兒。"
果然,不遠處的灌叢裡晃動著更大的黑影。曹大張弓搭箭,卻不是瞄準野豬,而是射向旁邊一棵老椴樹。箭簇"咄"地釘進樹乾,驚得灌叢裡竄出頭皮毛油亮的大公豬,獠牙像兩把彎刀!
"好家夥!"徐炮驚呼。這畜生少說三百斤,正是最難纏的炮卵子!
野豬紅著眼衝過來。徐炮的抬槍響了,"轟"的一聲震得樹葉簌簌落。鐵砂大多打在豬背上,隻擦破層油皮,反倒激得那畜生更凶了!
眼看要撲到麵前,曹大林的箭到了!這一箭刁鑽得很,貼著抬槍的硝煙鑽過去,正中野豬左眼!畜生慘嚎著人立而起,露出雪白的肚皮。
"接著!"曹大林吼著又遞過支箭。徐炮下意識接住,本能地搭弓射出——他年輕時也是使弓的好手!這一箭從野豬下頜穿入,直透天靈蓋!
轟隆一聲,龐然大物倒地抽搐。兩個漢子撐著膝蓋喘粗氣,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同時大笑起來。
"好箭法!"徐炮捶了下曹大林肩膀,"俺這些年使槍使懶了,弓都拉不滿嘍!"
曹大林擦著汗笑:"徐大哥寶刀未老。"
這時後麵的人追上來,看見這麼大的野豬都嘖嘖稱奇。劉二愣子屁顛屁顛要去捆豬腿,卻被曹大林攔住:"彆急。徐大哥你看這豬拱的是啥?"
野豬倒地時蹬開片黑土,露出幾叢嫩綠的參苗。徐炮扒拉著土坷垃,突然"咦"了一聲:"這土色不對啊?咋泛紅呢?"
有經驗的老獵人都圍過來。吳炮手捏撮土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嘴裡嘗了嘗,眼睛猛地亮了:"是血土!底下準有大家夥!"
眾人七手八腳往下挖,果然刨出棵蘆頭盤結的老參!參須像老人的胡須,密密匝匝纏著紅褐色的土粒——正是傳說中的"血參",最是補氣養血!
"山神爺開眼啊!"老獵人們紛紛脫帽行禮。
徐炮卻皺起眉頭:"怪了。這參長得邪性,往常血參都長在陽坡,這背陰地界咋能出這等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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