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嗚——嗷!”
獵犬的狂吠和母熊吃痛的怒吼混雜在一起,場麵頓時一片混亂。母熊不得不分心去對付身後煩人的獵犬,揮舞著巨掌想要拍飛它們,卻因為獵犬動作靈活,一時難以得逞。
混亂中,那隻被套住的熊崽,不知是嚇壞了還是求生本能爆發,竟然拚命掙紮,趁著曹大林注意力在母熊和獵犬身上,繩索稍有鬆懈的瞬間,猛地一蹬腿,獐子筋繩套竟被它掙脫開來!脫離了束縛的小熊,驚恐萬分,根本辨不清方向,慌不擇路地朝著山坳下方那條尚未完全解凍的冰河跑去!
“崽仔!”母熊雖然在和獵犬纏鬥,但眼角的餘光始終關注著自己的孩子。一見熊崽掙脫跑向冰河,它立刻發出淒厲的嗥叫,再也顧不得身後的獵犬和眼前的曹大林,瘋了一般朝著熊崽追去!
那熊崽受驚過度,跑到冰麵上還在拚命狂奔,冰層不堪重負,發出“哢嚓哢嚓”的碎裂聲!
“不好!冰要裂!”曹德海看得真切,失聲驚呼。
母熊愛崽心切,巨大的熊掌重重踏在已經出現裂紋的冰麵上!
“轟隆!”
一大片冰麵瞬間坍塌!母熊和那隻熊崽同時驚叫著,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河水雖然不深,但流速不慢,帶著浮冰,瞬間就將它們衝得離岸好幾米遠。母熊咆哮著掙紮,試圖抓住熊崽往岸上推,但濕滑的冰緣和湍急的水流讓它一時難以著力。
眼看熊崽嗆了幾口水,叫聲都微弱下去,母熊發出絕望而悲憤的哀嚎。
就在這危急時刻,曹大林再次甩出了獐子筋繩套!這一次,目標是在冰水裡沉浮的熊崽!繩套精準地套住了熊崽的身體,曹大林雙臂叫力,猛地往回拉!
然而,冰麵濕滑,熊崽加上河水的衝力,重量非同小可!曹大林腳下一個趔趄,竟被帶得向前滑去,直直衝向那冰窟的邊緣!
“大林!”
眾人驚呼!
眼看曹大林也要滑入冰河,他猛地拔出一直綁在腿上的獵刀,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插向身旁相對堅固的冰麵!
“嗤——啦——!”
刀尖與冰層摩擦,發出刺耳欲聾的、令人牙酸的銳響,濺起一蓬冰屑!獵刀在冰麵上劃出一道深槽,終於在距離裂縫邊緣不到一尺的地方,死死卡住!曹大林借著這一阻之力,穩住了身形,但大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冰窟,冰冷的河水濺了他一身,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衣物。
那母熊見狀,竟突然停止了掙紮,它看看被曹大林用繩套牢牢拉住、正一點點拖向岸邊安全地帶的熊崽,又看看為了救崽而身陷險境、死死握著獵刀固定在冰緣的曹大林,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哀戚的、仿佛哭泣般的嗚鳴聲。那赤紅暴戾的眼神,竟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近乎人性的茫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
“造孽啊……”遠處,曹德海看著這驚心動魄又出人意料的一幕,老淚縱橫,喃喃道,“護崽的牲口,殺不得……殺不得啊……”
最終,曹大林在眾人的幫助下,將熊崽拉上了岸,自己也脫離了險境。母熊則自己掙紮著爬上了對岸,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卻不顧自身,第一時間將驚魂未定、嚶嚶叫著撲過來的熊崽緊緊摟在懷裡,用舌頭不停地舔舐著。
看著這對劫後餘生的熊母子,看著母熊那護崽時與人類並無二致的本能,再看看地上那攤尚未乾涸的蜂蜜和周圍狼藉的蜂場,曹大林陷入了沉思。硬拚,或許能殺掉母熊,但必然付出代價,而且於心難安。放任不管,蜂場永無寧日。
他最終想出了一個折中之法。
他讓春桃和屯裡的婦女們立刻回屯,用大鐵鍋熬上幾大鍋稠糊糊的苞米粥,摻上合作社自產的蜂蜜和少許鹽巴。熬好後,用木桶抬到離熊窩不遠不近的安全地方。
曹大林親自將一大盆摻了蜜的苞米粥放在顯眼處。那母熊嗅了嗅空氣中彌漫的食物香氣,又警惕地看了看遠處的人群,猶豫再三,終究是饑餓和補充體能的本能占據了上風,它慢慢湊過去,低頭試探著舔食起來。見無異樣,便開始大口吞咽。
趁這功夫,曹大林指揮著眾人,用帶來的斧鋸和現砍的椴木樁,迅速而有力地將熊窩那個較大的主洞口和剛才熊崽鑽出的側洞口都牢牢釘死,隻留下一個僅有熊崽能自由進出的小洞口。
“餓不著它,”曹大林指著熊窩下方不遠處的、正在孕育花苞的大片椴樹林,“等開春椴樹流蜜,林子裡的野蜂巢、螞蟻窩,夠它帶著崽子吃的。比禍害咱這人工養的蜂箱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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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拿出合作社特製的幾個小銅鈴——那是用薄銅片打製,搖動起來會發出類似蜂群振翅般嗡嗡聲的驅熊鈴,小心地係在了那隻被救的熊崽脖子上。
“有了這鈴鐺,它靠近蜂場咱就能聽見,提前防備。”曹大林解釋道。
做完這一切,狩獵隊帶著複雜的心情,收拾東西,準備撤離。那母熊似乎也明白了這群兩條腿的生物並無意傷害它們母子,隻是安靜地吃著粥,偶爾抬頭看看,眼神裡已沒了最初的暴戾。
歸途,夕陽將山林染得一片血紅。走了約莫三裡地,負責斷後的栓柱突然氣喘籲籲地追上來:“曹……曹支書!那……那母熊跟著咱們呢!”
眾人一驚,回頭望去,果然看見那頭母熊,帶著那隻脖子上係著銅鈴、跑起來叮當作響的熊崽,遠遠地吊在後麵,既不靠近,也不離開。
“它想乾啥?”劉二愣子捂著還在發疼的肩膀,緊張地問。
曹大林示意大家停下,靜觀其變。那母熊見人群停下,它也停下,人立而起,碩大的熊頭轉動著,似乎在辨認方向。突然,它朝著側前方一片茂密的老紅鬆林走去,在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老紅鬆前停下,再次人立而起,用它那巨大的熊掌,開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重重地拍擊著樹乾!
“砰!砰!砰!”
沉悶的拍擊聲在山穀間回蕩,震得鬆針和樹上的積雪撲簌簌落下。
拍了十幾下後,母熊似乎確認了什麼,猛地用肩膀狠狠撞向樹身!
“哢嚓!”一聲不算太響的木質斷裂聲。
隨著鬆針雪粉落儘,那棵老紅鬆的樹乾上,竟被它撞開了一個黑黢黢的樹洞!一股更加濃鬱、更加醇厚的蜜香,從樹洞裡飄散出來!
曹德海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幾乎是撲到那樹洞前,扒開破損的樹皮往裡一看,頓時老淚縱橫:“是……是老輩人藏的野蜜!俺太爺那會兒,就用這法子存過冬糧!這……這得存了多少年了啊!”
眾人圍上去,用手電筒往裡照,隻見樹洞深處,滿滿的都是凝固的、顏色深沉的琥珀蜜!那分量,比他們損失的七八箱蜂蜜,多了何止十倍!
最深處,還隱約能看到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曹大林小心地探身進去,將鐵盒取了出來。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本用油布包裹著的、頁麵發黃脆硬的冊子,封麵上用毛筆寫著《養蜂日誌》,翻開扉頁,赫然是偽滿時期的字體,記載著各種養蜂心得,最末幾頁,竟詳細記載著用熊油混合幾種草藥治療蜂蟎的古法!扉頁上還有一行小字:“丙戌年黑熊擾蜂,偶得蜜洞,天賜之。”
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當晚,合作社熬製熊油膏取自之前擊斃的那頭無崽公熊)的香氣彌漫了整個草北屯。曹大林沒有參與熱鬨的分蜜和討論,他特意留了一大碗最上乘的椴樹蜜,獨自一人,踏著月光,再次來到了黑瞎子溝那處熊窩前。
月光如水,灑在靜謐的山林裡。那隻母熊正趴在窩外,耐心地給受到驚嚇的熊崽梳理著濕漉漉的毛發,見曹大林來,它隻是抬起頭,低低地吼了一聲,聲音裡已沒有了敵意,更像是一種警告和確認。
曹大林將那隻盛滿晶瑩蜂蜜的陶碗,輕輕放在洞口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然後緩緩後退。
母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碗在月光下泛著誘人光澤的蜂蜜,最終,它沒有立刻去吃,隻是繼續舔舐著自己的孩子。而那碗蜜,就靜靜地擺在洞口,凝望著月色,也凝望著這山林間奇特的、短暫達成的和解,仿佛一顆巨大的、晶瑩的琥珀,封印住了這個不平凡的夜晚。
後半夜,負責看守蜂箱的社員聽見了熟悉的銅鈴叮當聲。他緊張地起身查看,借著月光,卻見那隻母熊帶著崽子,在蜂箱外圍慢悠悠地轉著圈,鈴鐺聲不絕於耳。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那母熊竟時不時停下,用熊掌精準地拍死幾隻試圖趁夜鑽蜂箱偷吃的田鼠。它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劃定著彼此的界限,也履行著某種未被言明的“回報”。
晨光熹微中,曹大林再次來到蜂場,他在那些完好無損的蜂箱旁邊,發現了一個用柔軟乾草和大量灰黑色熊毛精心編織成的窩墊,做得十分厚實保暖。墊子上,還擺著一枚碩大的、鱗片張開的鬆塔,塔尖上,蘸著黏稠的、金黃色的蜂蜜。
山風卷著蜜香與新一天的氣息,輕輕吹過黑瞎子溝。獵人們默默收起了刀槍,站在坡上,看著那對熊母子,蹣跚卻安穩地,走向遠處那片即將流蜜的椴木林深處。
而在更深的林子裡,去年係上銅鈴、如今已長成半大的那隻熊崽,正有模有樣地學著母親的樣子,用還不算太大的爪子,好奇地拍打著一棵老椴樹的樹乾,發出沉悶的、充滿生機的響聲。
合作社新換的硬殼賬本上,老會計用他那手工整的楷書,新添了一筆特殊的收入:“收野蜜二百斤,折價八十元。”在備注欄裡,曹大林拿起鋼筆,想了想,沒有寫字,而是精心畫下了一個圖案——一隻胖乎乎的熊爪印,爪印的腕部,還係著一個叮當作響的小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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