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不大,比安安的鉛筆盒稍大一點,上麵布滿了黃褐色的鏽跡,邊角已經有些腐爛了,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土腥和鐵鏽混合的味道。
盒子沒有上鎖,搭扣也早已鏽死。
安安深吸一口氣,用微微顫抖的小手,費力地掰開了那幾乎鏽成一體的盒蓋。
“吱呀”一聲,盒蓋被掀開。
裡麵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金銀財寶,甚至沒有任何像樣的東西。
隻有一層厚厚的、已經發黑黴變的棉花一樣的東西。
安安小心地撥開那腐朽的填充物,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冰涼的東西。
她輕輕把它拿了出來。
那是一塊已經嚴重氧化、失去了光澤的懷表,表殼坑坑窪窪,玻璃早就碎裂不見了,裡麵的指針永遠停在了某個時刻。
懷表下麵,壓著一個小小的、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包。
布是那種老式的土布,顏色褪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同樣脆弱不堪。
康康屏住呼吸,用指尖極其小心地、一層層地打開了那個布包。
布包裡麵,是一張折疊著的、同樣泛黃脆弱的紙條,以及一枚小小的、同樣鏽蝕嚴重的金屬片,像是某種徽章的一部分,模糊能看出一個簡單的齒輪和麥穗的輪廓。
康康的心跳得厲害。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紙條。
紙張薄如蟬翼,仿佛一用力就會碎掉。
上麵是用毛筆寫下的幾行字,墨跡雖已黯淡,卻依舊能辨認出那蒼勁而又難掩倉促的筆跡。
“吾名,周大勇,河北保定人氏。民國二十七年春,負傷於此,恐不久矣。未能驅儘日寇,身死異鄉,愧對父老。
若有過路仁人,懇請掩埋殘軀,暇時告知吾部,八路軍一二九師x團x營三連。叩謝。此生無悔報國,唯念家中老母……”
下麵的字跡被一塊深褐色的、暈染開的汙漬模糊了大半,再也看不清了。
但那汙漬的形狀,像極了乾涸的血……
“八路軍……”
康康喃喃地念出這三個字,小手猛地一抖,紙條差點飄落。
他雖然年紀小,但從爹娘、姥爺零零碎碎的故事裡,從張振邦爺爺的講述裡,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安安也看到了,她雖然認不全所有的字,但“八路軍”、“報國”、“老母”這些詞她是懂的。
兩個孩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剛才挖寶的興奮和好奇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沉甸甸的、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的震撼和難過。
他們挖開的,不是寶藏。
是一位打鬼子犧牲的英雄的墳!
是一位想念媽媽卻不能回家的叔叔最後的安息之地!
而他,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荒草叢中這麼多年!
安安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落在泥土裡。
“康康……我們……我們是不是做錯事了……”
她哽咽著,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愧疚。
康康的小臉也繃得緊緊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小心地將那張承載著沉重信息的紙條重新疊好,連同那枚鏽蝕的徽章和懷表,一起放回鐵盒裡。
然後,他拉著安安站起來,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
“姐,我們沒有做錯事。我們找到了周叔叔。我們不能讓他一直躺在這裡沒人知道。我們得馬上告訴姥爺姥姥!”
兩個孩子再也顧不上什麼草藥和沙金,康康緊緊抱著那個鏽蝕的鐵盒,安安拎著空籃子,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坡,朝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林父林母剛收拾完灶房,正準備歇個晌,就聽到院門被“哐當”一聲撞開。
兩個外孫像兩顆小炮彈一樣衝了進來,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眼睛裡還噙著淚水。
“姥爺!姥姥!”